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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仙儿，把方巾围上！”刘春花把自己的方巾给她扎在头上，自己寻了件旧衣裳，把头脸都裹好。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宁仙仙乖乖裹着方巾，拉着刘春花的衣角，一步一个脚印，艰难的朝地里走去。
正屋里。
宁周氏和宁大妮盘腿坐在烧的暖暖和和的炕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朝外面看。
“娘，西屋里那三个又出去了。”宁大妮噗的吐出一粒瓜子壳，脸凑在窗户上，撇嘴说道。
“是么？”宁周氏也挪过来看了眼，见她们胳膊上都挎着篮子，便耷拉下眼皮，不屑道，“八成出去寻吃的了。”
宁大妮睁大眼：“这种天能出去找到什么吃？”
“要饭估计能要到。”
“什么，大嫂去要饭？”宁大妮跳了起来，急了，“这怎么行？传出去我们家的名声不就坏了？那就更没人上门提亲了啊！”
“你一个姑娘家，说话能不能有点把门的，害不害臊？”宁周氏一把扔了瓜子，不悦道，“如果她娘三个真敢去要饭，给宁家丢人现眼，我就打死她们！”
宁大妮犹豫一会，问：“娘，你这么饿着她们，就不怕爹回来知道？”
“他回来还能打死我？”宁周氏瞪她一眼，随即又叹气，“你爹和你三哥趁冬赶车挣钱，还不是为了给你攒嫁妆。”
没有一定数目的嫁妆，是许不到什么好人家的。
就算勉强嫁了，到了婆家也直不起腰，被人瞧不起。
为了宁大妮这老姑娘的婚事，一家子都着急上火的。
这时门帘子被推开，进来两个妇人。
一个高高壮壮的胖脸，是宁家的二儿媳妇，高氏。另一个娇小带笑的，是三儿媳妇成氏。
两个人都盘着光溜溜的圆髻，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袄子。却是没什么补丁，比刘春花打扮的得体多了。
高氏进门就嚷嚷开了：“娘，您怎么又让大嫂她们出门去了？这大雪天的，不把孩子冻坏了？”
正文 第10章 挖野菜
“二嫂说的是。”成氏温和笑着附和。
宁周氏翻了翻眼皮，拖着声音：“怎么，你们两个是来给老大家打抱不平，来问罪我了？”
三儿媳成氏连忙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娘，大哥不在家，您也不能这么对待她们娘仨啊，”高氏打断成氏的话，“平常也就罢了，这会子您老自己看看外面的雪，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大哥回来您怎么交代？”
宁大勇辛辛苦苦的出门做工挣家用，家中妻女却被这样对待，还不得寒了心？
宁周氏虽然气恼高氏，却也被点醒了。
这到了年根儿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儿子就回来了。
若是被他看见……
“哼，我平时对她们差了？”虽然如此，宁周氏嘴上却是不肯饶人的，“还不是昨儿仙仙那死丫头吓着老四两口子，今儿菜菜又把碗打碎了。才罚她们几句。我一个做奶奶的，连管教她们都不行了？就算大勇回来，他也没话说！”
成氏打圆场，和和气气的笑道：“娘，您别急，二嫂她不是这个意思。”
高氏也缓和了语气：“我就是心疼俩孩子，毕竟还小。”
宁周氏嘴硬道：“孩子饿一顿半顿的有啥？出去多冻冻，身子养的皮实。又不是千金小姐，娇贵什么？你们两个也别做好人了，显得我这当老人的多苛刻孩子似的。老三媳妇，等她们回来，弄点粥给她们。”
成氏温柔笑道：“娘到底是心疼孩子们的。”
高氏轻哼了声，扭身出去了。
宁周氏白了她的背影一下，又叮嘱成氏：“家里的米还留着过年用呢。你把昨儿剩的锅底子刮刮，兑点水熬成稀饭，也够她们三个喝了。”
“我知道了，娘。那我回屋去了。”
成氏挑起帘子出去。
此时宁仙仙和刘春花母女已经到了菜园子里。
平常这各家各户的地里都种着各种菜头，现在是寒冬，地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只有厚厚白雪，覆盖在硬梆梆的荒芜土地上。
“你们两个莫要走远，就跟在我身后，听见没？”这么大的雪，刘春花也有些害怕了。
宁菜菜和宁仙仙乖乖点头答应。
宁菜菜已经十二岁了，在家里抵得上半个劳动力，一边眼睛照看着妹妹，手上动作也不慢，到处翻捡着，企图寻找到埋在雪层下面的荠菜。
荠菜这东西，等到春天再吃就老了。如今虽然找的麻烦，但挖回去仔细挑捡过后洗干净，却是顶鲜嫩的一道菜。
为了能暂时填饱肚子，宁仙仙也蹲在地上，尽量把方巾往前扎，挡住不停朝脸上拍的雪片，一点一点寻常能吃的野菜。
忽然，一小团淡褐色带着一点绿的野菜，进入她的视线。
她惊喜的用手扒开雪，冲宁菜菜叫道：“阿姐，这个是荠菜吗？”
宁菜菜挪过来看了眼，立即肯定的点头：“没错，这是荠菜。阿妹真棒。”
“我再找找。”
这是宁仙仙生平头一次自己动手得来的食物，心情大为振奋，把这团小小的荠菜挖下来扔进篮子里，仿佛身上也没那么冷了。
母女三个在大片荒地里找了许久，好歹是凑了半篮子。
“娘，咱们回去吧？”宁菜菜站起身，踹了口气。
眼看天色更加暗沉，雪却一直没停。
老样子明天就出不了门了。
刘春花慢慢直起酸痛的腰，点头：“是该回去了，这么些省着吃，也够咱们吃两顿的。仙儿，准备回家了。”
“哎，知道了。”
由于长时间蹲着，宁仙仙的棉鞋都被雪浸透了，两只脚冻的几乎麻了。
她使劲跺着脚，又痛又麻了好一会，才摇摇晃晃的走到刘春花身边，拉着她的衣角。
往回走的时候，宁仙仙看见村里唯一的一条小溪都被完全冻住了，就道：“可惜没有网子，不然咱们把冰砸个洞，捞几个鱼就好了。”
“咱家没有网。别家就是有，也是舍不得借的况，不会用的人倘若弄坏了要心疼。”宁菜菜摇头道，“而且鱼腥气的很，我宁愿吃苦野菜，也不愿吃鱼。”
“许是没做对法子。”
宁仙仙记得她在相国府吃的鱼都是很鲜美的。
想来是因为农家贫穷，没有那么多闲钱去买调料。
菜里撒点盐，偶尔滴两滴油，已经是奢侈了。
走过小溪，旁边是一丛枯萎的芦苇。
宁仙仙眼尖，就看见芦苇丛中有几根褐色的羽毛，在雪里露出来。
有羽毛，就说明有鸟啊。
宁仙仙精神一振，连忙放下篮子，朝芦苇丛中钻去。
“仙仙，你去那里？”
刘春花和宁菜菜急忙跟上去，却见小女儿蹲在一处乱蓬蓬的鸟窝前，两只手划拉着雪堆，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呀，怎么会有鸟蛋？”宁菜菜惊讶的叫出声。
这个时节，虽然也能看见鸟儿，但鸟蛋却是不常见的。
春天才是鸟类的繁殖季节。
“这是鹌鹑蛋呢。”刘春花轻声说。
宁仙仙数了数，兴奋道：“这一窝有十个呢。这个季节生的蛋，太冷了，也是不大可能孵出小鸟的。娘，咱们带回去吃吧？”
刘春花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宁仙仙就挎着十个小小的鹌鹑蛋，欢欢喜喜的回了家。
回到家中，刘春花心疼小女儿的棉鞋湿透，想着去灶房烧点热水，却被宁周氏以大雪柴火珍贵为由给赶回来了。
宁仙仙站起来：“阿姐，你和娘在屋里，把荠菜拾掇干净。我去把炭炉子拿来用。咱们屋里太冷了，再说做吃的也得用。”
刘春花叹了口气：“你奶奶连灶房都不许咱们用，怎么会把炉子给你拿来？”
“我去试试。”
宁仙仙推开门，走到正房门口。挑开厚厚的门帘，一股热气就喷到了脸上。
盘腿坐在炕上的宁周氏和宁大妮看见她，就愣了愣。
半晌，宁周氏开口：“仙仙，你怎么过来了？”
宁仙仙朝炕桌上的瓜子和油炸果子看了眼，笑道：“奶奶，屋里太冷了，我来借炉子过去熏熏屋子。”
正文 第11章 变刁钻了
宁周氏惊诧于她的大胆。
从前这丫头是懦弱胆小的性子，被叔叔家几个孩子欺负了也不敢吱声。
如今，居然敢跑到她面前，开口要炭炉子？
连她娘刘春花，也是绝对不敢提这个要求的。
“屋里就只有这一个炉子，你小孩子家的要什么？”宁周氏耷拉着眼皮，不咸不淡道，“连你二叔家的弟弟读书写字，都没把炉子给他使。回屋去。”
宁仙仙站着没动。
宁大妮看见她脚上的棉鞋都湿透了，沾着泥巴和雪水，弄得地上都脏了，不禁嫌弃的撇撇嘴。
“快走吧，把屋里都弄脏了，真讨厌。”
宁仙仙没搭理她，看着宁周氏，平静的说：“我只借一会儿，用完就还回来。”
宁周氏不高兴了：“木炭都是钱买的，哪能这样浪费？你们小孩子家身体热气大，不比我老婆子怕冷。不要不懂事！”
“买木炭的钱，是我爹爹挣的。”
“哟，嘴巴还变伶俐了？”宁周氏勃然大怒，“宁大勇是我亲儿子！他挣钱交给我，孝敬我，是天经地义的事！”
“孝顺您是天经地义没错，让妻女挨饿受冻，难道也是天经地义？”宁仙仙压抑着怒气，平声静气道，“这两天爹就该回来了，爷爷和三叔也快回来了。您总不想让他们看见我们被冻死吧？”
“你这孩子，嘴里胡说八道什么？”
宁周氏怒了，“刘氏是怎么教的孩子，这么没规矩！难怪生不出个带把儿的崽子！”
“没错，我是不懂事又没规矩。”宁仙仙言道，“如果我出去在村里乱说话，传了家里什么不好的事，败了家里的名声，没人来给大姑提亲。您也要体谅我年纪小不懂事。”
“死丫头你是不是找打！”
宁大妮急了，跳起来就要打她。
作为村里数一数二的老姑娘，这是她不可碰触的禁忌。
提了就要炸毛的。
“你碰我一下，我现在就出去村里嚷嚷。”宁仙仙的眸子冰冷冷的看住她，“大姑怕丢人，我可不怕。”
“死丫头！你这么这么没脸没皮！”宁大妮被她气死了。
宁仙仙笑了。
“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要脸皮做什么？奶奶即便不喜欢我们，也不要做的太过分。人心都是肉长的！”
说罢，她也不管宁周氏和宁大妮脸上的表情，弯腰提起炉子就走。
宁周氏和宁大妮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我的天，这丫头是要疯吧？”宁大妮的嘴巴半天合不上。
“我看她是越大越翻天了！”宁周氏十分恼火。
炉子已经被拎走了，她虽然很想立即就去抢回来，但想到宁仙仙刚才说的话……
“算了，就给她们用一会会。”
尽管心里肉痛的紧，宁周氏还要装作十分大方，疼爱孙女的模样。
没办法，她是真的担心宁仙仙那死丫头出去乱嚷嚷。
等大妮说了婆家……
到那时，看她怎么折腾这母女三个。
敢跟她耍心眼。
哼。
……
这时宁仙仙已经提着炉子，回到了自家屋里。
刘春花和宁菜菜正担心呢，见她提着炉子，都惊呆了。
“仙仙，你……哪来的炉子？”
刘春花心惊胆颤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