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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修衡一笑,“与阁老说说话就行。”
程阁老从小厮手里接过茶,送到他手边,“以往上朝的时候总是相见,却不曾坐在一起叙谈。你我都这般清闲,此生怕是也没几次。只是,你是喜事临门,我则正相反。”
“这倒是。”
“你不来,我也要去唐府拜访。”程阁老道,“昨晚,我所思所想,只关乎谁会在日后害我。”
“是该居安思危。”
“能害我的人,只能是文官。”程阁老凝了唐修衡一眼,“侯爷可曾想过,谁对你存着歹毒之心?”
“近来经常会想。”唐修衡如实道,“能给我迎头痛击的人,是武官。”
“这也算是同病相怜了。”程阁老微笑,“只是,我倒是想不出,谁会有这个胆子。你若出了岔子,害你的人,开罪的便是万众将士,此生也别想再建功立业。”
“阁老抬举,真是担不起。”唐修衡自嘲一笑,“我倒是真有过目中无人的光景,如今却再不敢如此。”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程阁老也笑,透着些许落寞。如果不是周夫人提醒,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为人处世并非滴水不漏。
“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吩咐一声便可。”
“多谢侯爷。”程阁老知道他为何如此,“文官动笔杆子、斗心计还算在行,人手却不是训练有素。日后武官与你生罅隙,只要我在朝堂,便会出面帮衬。”
这是一报还一报。唐修衡笑着颔首,“如此最好。”心里则清楚,只要皇帝离京巡视,便会带上程阁老。他想避免前世的牢狱之灾,只能自己抽丝剥茧,先一步除掉隐患。
说了一阵子话,唐修衡起身道辞,离开程府之后,去了沈宅。
到了巷子转角处,他下了马车,即刻察觉到了周遭氛围不对。
发觉潜在的危险,对于他已经是一种本能。
唐修衡不动声色,如常步行到沈宅。见到沈笑山,他问:“附近有人埋伏,意在监视你。你怎么不把人打发掉?”
沈笑山神色平静,“京城是你的地盘,我住在京城,是你的主意。我遇到麻烦,难道不该等你解决么?”
“……”唐修衡用食指关节按了按眉心,“合着我是又多了一个债主。”
“才知道?”
“你手里的人留着做什么?”
“享清福啊。”沈笑山笑道,“放心,他们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
“……”
沈笑山继续道:“正好你来了,帮我把这宅子布置一番。万一哪个胆大的潜入,我要活捉。”所谓的布置,是让唐修衡在宅子里设下机关埋伏。
“我不是教过你这些么?”
“忘了。”
“……”
沈笑山笑意更浓,“快快快,你得抓紧。”
唐修衡一双剑眉拧得就要打结了。
沈笑山哈哈地笑起来。
“没几日光景,不能安排妥当。”唐修衡唤阿魏,“去唤几个人来帮把手。”
阿魏笑着称是,心说您这些朋友,真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沈笑山问道:“阿魏年纪也不小了,你怎么还让他做你的小跟班儿?”
唐修衡道:“提过几次,让他到外面历练,他不肯。”
“也对。”沈笑山打趣道,“能在你身边熬些年头还能活着的人,出去就是人中龙凤。”
唐修衡笑起来,“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沈笑山又让唐修衡看了几个地址,“两个废宅,三块地,你得空挨个儿去瞧瞧,给我看看风水。”
“成。”唐修衡记在心里,凝视着好友,“先生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沈笑山大笑,“暂时就这些。”
“闲来也不折腾着我陪你满街转悠了,这是打算闷在家里过冬了?”
“嗯。”沈笑山颔首,“去过四季如春的地方,北面冬日的冷真是让我厌烦。日后你有事就来这儿找我,我是死活都不肯出门了,回去帮我给太夫人带个话。”
“行啊。”唐修衡笑微微地道,“回头我再给你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
沈笑山嘴角一抽。
这一次,哈哈大笑的是唐修衡。
·
下午,陆开林到御书房回话。
济南廖家的人在押解进京的途中,他只是协理刑部查案,把以往相关卷宗调出来,交给刑部尚书。
主要着手的,当然还是与德妃相关的事。
“失踪的宫女小凡,事发当日一大早,她奉德妃之命离宫,不知去向。今日有了下落:她投河自尽了,原因不明,据微臣分析,或许是畏罪自尽。”小凡当然还活着,并且活得不错,但陆开林只能这样禀明皇帝。
皇帝颔首,道:“这些都是微末小事,你看着安排就是,不要走漏风声。”
“微臣遵命。”陆开林继续道:“这两日,微臣命专人查寻别号青山的文人雅士、官员,”他为难地笑了笑,“进展很是缓慢。”
皇帝思忖片刻,提醒道:“今年之前入仕的人,查不查两可,不妨多留意各个府邸的门客、谋士。”他是想,陆开林不知道信件的内容,范围出错也很正常,便一丝责怪也无。
“微臣领命。”陆开林又道,“至于此人的笔迹,也需要慢慢核对……”
“朕知道,这等同于大海捞针,所以从最初就告诉你,不论需要多久。”皇帝道,“你不需心急,但要作为一件长期着手的要事。朕的意思,你明白吧?”
“微臣明白。”
皇帝现在比较纠结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封信,是怎么送到德妃手里的。
德妃宫里的人知不知道有人送信不重要,横竖也没人会看到信件的内容,便是看到了,也已经不在人世。
他需要知道的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人混进宫里,把信件交给德妃。
偏生刘允那个老东西办事不力,在后宫暗地里查证这些日子,也没个结果。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急着把德妃身边的人处置掉。
但这件事就算再窝火,也是无计可施,不能指望陆开林。锦衣卫眼线再多,也不可能知晓后宫里的风吹草动。
思前想后,皇帝只能把这件事压下,派给陆开林另外一个差事:“江浙总督长子,你好生查查品行如何。不瞒你说,这是朕为安平选的女婿,态度定要公允。唐意航和程阁老都说过,江浙离不开现任总督,这意味的便是安平要远嫁,定要慎重。”
陆开林正色领命。
“没别的事了。”皇帝蹙眉看了看案上小山似的奏折,“要是有时间,去看看程老太爷的病情如何——太医院都是一帮欺上瞒下的东西,问了也是含糊其辞。程老太爷要是没大事,记得告诉朕一声,这七事八事的,没了程阁老,我不眠不休都忙不完。”
陆开林暗自失笑,再度称是。
·
这日,拜沈笑山所赐,唐修衡很晚才回到家里。
薇珑已经睡了,身形半倚着床头,手里的书落在身侧。
她能早早睡着的情形很少见。鉴于她睡眠特别清浅,唐修衡不忍心惊动她,去沐浴之前,只是给她将锦被拉高一些。
回来的时候,薇珑还是那样睡着,只是睡得并不安稳,柳眉轻蹙,唇微微嘟着。
该是在做让她不大开心的梦。
唐修衡只觉得可爱,忍不住低头覆上她的唇。
薇珑眉头蹙得更紧,抬手推他。
不这样,他就只是浅尝辄止,这样的话,他料定她一定过一阵子就会醒来,因而索性加深这个吻。
薇珑又推了他一下,咕哝一声,却让他趁虚而入。
她本能地回应之际,手抚着他的下巴,是言行一致地确认捣乱的人是他。
舌尖相碰,引来彼此轻轻地一记颤傈。
薇珑因此呼吸一滞,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眼眸,唇角上扬。
他没说话,吻一吻她的眼睑,让她闭上眼睛,继而再度俘获她的唇。
毫无阻碍地被他拥到怀里的时候,她含糊地问了一句:“沐浴了没有?”如果没有,那这事儿就只能就此打住。事后不让她洗澡,事前他再不沐浴,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听到他嗯了一声,又已闻到他分外清爽的气息,她心安下来,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事,“把灯……”想说把灯熄了,他却不肯:
“不。”
他纠缠着她的唇,用手感知着她的美,调动着她的情绪,让她无暇顾及那些小节。
她纠结片刻之后,便身不由己地放下这件事。
他低下头去,撷取一颗红豆到口中,细细品味。
她不耐,身形微微扭动。过了一阵子,实在受不住了,缠上他,语声近乎呢喃,“唐意航。”
“嗯。”他略带不舍地放弃这一方的美好,转而便再度索吻,沉浸在这让他更觉美好的光景之中。
怀中这女孩,有着得天独厚的美。
真的,他找不到分毫瑕疵。
在他眼里,就是上天恩赐给他的最完美的一个女子。
这是不需验证便可得出结论的事情。
正如人欣赏到无双的美景之时便有感知。
被拥有的时候,她由初时的吃力转为适应,再到享有。
他则由初时的温柔相待转为恣意,再到肆意掠夺。
他与她拉开些许距离,“清欢,看着我。”
薇珑纤长的睫毛忽闪两下,睁开眼睛,看住他。
他眼波温柔如三月眼波,满含迷恋、沉醉。
这时刻的唐修衡,是喜欢她的,而且是特别喜欢。
意识到这一点,曾经徘徊在心头的不自在烟消云散,薇珑唇角微微上扬,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其实最在意的,只是在他面前失态,又因失态而让他不喜。
没了这顾虑,她便可以坦然。
“好美。”他敛目打量着她,低低地道,动作因此由起落转为磨碾,由轻缓到用力。
那让她惶惑的感觉逐步深入,迅速蔓延到周身。
她蹙眉,双唇微启,不自主地以肘撑身,闲着的手臂去搂他的肩颈。
不论是怎样的情形,都会想投入到他怀里寻求慰藉,哪怕那烦恼是他带给她的。
他目光变得迷离,知道那夺人魂魄的美妙感触就快到了,随着她的举动靠近她,缠住她的唇,轻柔地含,绵密地吮。
一如她不可控制地那样的对他。
“嗯……”她显得有些痛苦地慢慢阖了眼睑,失去力气,跌落回枕上,手指在他肩头轻轻跳跃,无声地催促他。
快一些。
这是与她最亲最亲的人,命运相连,骨血相溶,余生不离不弃。
愿意随着他的引领去体会更多的——在她是新奇,在他是快乐的事。
之后几日,床笫间每晚厮磨。
期间,唐修衡和薇珑陪着太夫人去大兴的庄子上住了一日。
庄子上最多的是苹果、葡萄。即便下人竭尽全力延长这两种水果的期限,如今也已到了最后一季。
夫妻两个不喜欢吃水果,但是乐于采摘,果香四溢的园中,不时传来两个人的说笑声。
太夫人赏景时隐隐听到着,只觉得这日子是前所未有的舒心。
她想,薇珑今年刚及笄,那小身子骨只是特别好看,却不利于怀胎生子。这样的话,开枝散叶的事情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