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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梁生一边入了座，一边吩咐梨子和梅子道：“你们也不要在这看着了，快也去吃了早饭，再换套出门的衣裳。我们这就出门去了。”
第二十六章 豪气把街逛（六）
又一炷香后。她与梁生并肩，身后跟了梨子和梅子，四人踏出将军府大门。
她只在迎接大将军回来那次迈出过这将军府大门二三分钟。当时军队浩瀚绵延不绝。就是有老百姓围观，也是都自觉地站在街道两侧。到了这将军府正门口，则更是四下无人，都自觉地回避开来。不只是军纪严明，无人出声，只有整齐的马蹄踢踏，就是老板姓也鲜有嘈杂，场面一片肃穆。她忙着观察和应对初次见面的大将军，即是难以穿透整齐军队打量街景，也是没有闲心去打量。
此时再次踏出这将军府大门，眼前的情景则焕然一新。
眼下只是辰时过半近隔中，也就是不到巳时。换算成现代的24小时制度，也就是八点多不到九点。但古人勤勉，没有睡懒觉之说。据她这两日早起观察，卯时刚到，鸡鸣渐起，早工的下人便已经闻鸡起舞。就是内阁的上等丫鬟、仆役也应在卯时过半便起身洒扫。而姨娘、小姐、少爷也都会在辰时之前，也就是7点前起床洗漱完毕。7点一到，厨房便会开始给各房送去早餐。半个时辰之内用餐完毕，大家也就正式开始了各自或忙碌或悠闲的一天。
市井小贩比起将军府来更是早起早工。她原本以为大街上要到九、十点钟才开始好逛，实际上沿街的小贩早已摆好了摊位叫卖声不断。就是各大临街商户也早已客户往来不绝，早有成交。
这崇阳国的国都繁华，大将军府的正门正是坐落在这繁华的中央大街之上。她只粗略望去，高矮房屋鳞次栉比，街上行人熙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各异，似乎还混杂着许多别国商旅。可见崇阳国在守礼之上，民风也算开放。往来是客，皆欢声笑语，不见囹圄。
她很是新奇，鼻子里忽闻到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便提起了裙摆率先循着那香气跑去。梨子和梅子自然立即小跑跟上。而梁生则含笑漫步随后，也不怕她们跑丢了。
待她跑到一个摊位之前，心中顿觉后悔。
其实这摊位倒也不算稀罕，只是寻常的早点摊子。临街摆摊，一个木竹制小柜，柜上有个竹篓，里面已经堆起数十上百铜钱、一张丈长案板，粉面其上、一口大锅，其上热气蒸腾、锅旁又是一小案台，上置四五空碗，皆用简单而夯实的木架支撑。
案板和大锅后负责烹饪的是位年约三十好几的粗壮汉子，一双手却很是灵巧。只见他右手捏起一张早先擀好的面皮，到了旁侧一个大盆里一握，再摊开手来已经成了一颗饱满的混沌，随即丢下锅去。这也就是一秒钟一过手的功夫。那右手来回十几次，趁着锅中翻滚片刻，空出来的右手单手执起擀面杖又擀出了十几面皮。此时锅中翻滚渐消，那左手执起一个大漏勺一捞，再立即换手成了一个大勺，再一捞，复又空出手来，也不知从哪捏起了些许翠绿向那碗中一撒，出锅便是满满一碗喷香满溢点缀着些许香菜的清汤混沌。
期间他右手翻覆不曾间断。这一碗混沌热好了，下一锅混沌已经又丢下锅去。三五分钟，已是又出锅了三碗混沌。
这时，那汉子吆喝一声。一个布衣却也面容姣好的三十来岁妇人便单手托着一个四方托盘过来，另一手将那几碗混沌放到托盘上。随后妇人托着托盘，游走在十来个粗看油腻细看整洁的方桌之间。别说，这十来个方桌四方可坐四人，居然已经坐满了人。食客也有锦衣华服，但大多粗布衣衫，有些身侧还立着锄头，背衫汗湿，俨然是更早起的农户，已经早耕完毕，便来此果腹这第一餐。无论是华服食客还是布衣食客也都不分你我拼桌而坐。那妇人也记得清谁是先来后到，游走一圈，那三碗混沌已经分给了分别三桌先来的三人。
“怎么，想吃？”梁生也没有慢几步，便来到了眼睛放光、口水直流的三个女孩儿家旁侧，含笑问道。
那混沌虽是清汤，但闻着真香！
她确实想吃啊，但后悔，早知就不吃早饭直接出来。现在刚喝过三碗青粥就着小菜，哪里吃得下……
“咕噜噜！”“咕噜噜！”
“噗！”梁生清楚听到她们接连炸响的腹鸣，脸上笑意更浓，道，“想吃便等等吧，待空出一张桌来。他家混沌用的都是实惠的好料，且汤底清淡，易于消化，不至撑了。我们每人可再小吃上半碗。”
听到梁生这么说，她们主仆三人也不羞刚吃饱就被这混沌的香气引得腹鸣，只纷纷用力点头。要说梨子和梅子眼底多少还带着些不好意思，那她就是眼睛放光地紧盯住了一桌几人快吃完，心里想着他们一走便冲过去占了那一桌，真是丝毫羞耻心都没有。
不多时，这桌四人三人也就吃完了。那三人起身，也不用招呼了那妇人过来收线，只依次自觉走到那竹篓前，每人丢了二三铜钱进去，方可离去。稍后那妇人再手拿着一抹布，过来收碗擦桌。
也就在那妇人收碗的功夫，她已经冲到了那桌旁，一屁股坐在正中，口中还吆喝着：“梁哥哥、梨子、梅子，你们快过来！”
那妇人一愣，原本旁侧还有更早来的食客等着入座，不想竟被她这华服胖小姐蛮横抢占了位置。不过那妇人一回头见到梁生，面上原本有些不悦顿时也变成了满脸笑容，喜道：“梁先生，你来啦！”
妇人这声招呼不小，原本案台后忙碌的汉子听见了，顿时也抛下了手头工作，几个大跨步，一边就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一边迎上前来，也是喜道：“梁先生，你来了。”
她这才发现，原来汉子腰侧还系着个小竹筐，那香菜碎就是装在这里头。早先那口大锅挡住了视线，她才没能瞧见。此外，见那妇人和汉子都对梁生亲近，她便好奇地回头看向了梁生。
第二十六章 豪气把街逛（七）
妇人和汉子都对梁生热情，梁生也是立即脸上堆笑，对着二人唤道：“陆大哥、陆大嫂，近来生意可好？”
汉子立即憨笑应道：“好！好！多亏梁先生照拂，我这摊子摆在大将军府的门口，再没有宵小敢来捣乱。承蒙众位食客厚爱，摊子远了些也愿追随前来。我与妻子起早摆摊至午后，每次准备多少材料也都卖光了。”
“宵小？在这都城里头还敢这么嚣张？”她插嘴道。
这陆姓的汉子也是爽快，张口就应她道：“嗨呀，可不是。就是这天子脚下，更有那狗仗人势之辈，专挑我们弱小商贩欺凌。吃顿饭不给钱也就罢了，还要抢走你一日辛苦挣来的银钱，若是胆敢招惹，更是要被砸了整个摊子……”说到这里，汉子看着她才是一愣，没了下文。
梁生赶紧引介道：“陆大哥、陆大嫂，这位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珍儿，这两位是……”
“陆大哥、陆大嫂嘛。你们好。”她一边唤着，一边急忙起身，就近热情地握住了汉子一双还沾着些粉面的糙手，上下摆动了两下，然后一转身又去握住了妇人略沾水的一双，又是上下摆动了两下。
汉子和妇人都是怔愣躲闪不及，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双双满脸通红，搓着自己一双自觉脏的手不知摆在何处，急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小姐您好，快请坐。”
当她依言又要坐下的时候，妇人却又突然拦阻。不为别的，妇人只是拿着抹布急忙给她擦了擦那木凳。擦完了，妇人还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脸上很是不好意思。
她冲着妇人一笑，大方地坐下了。不想对面那清贫书生打扮的食客却突然起身。
她奇怪地看向了那书生。书生是端着自己的碗起身的，碗里还冒着热气。她记得，他这碗馄饨正是刚刚出锅的三碗之一。他分明还没吃完啊。
书生对上她直白怪奇的视线，脸上一红带着些讨好笑意，作势想要作揖，但奈何手里还端着碗，这一动作碗里便有些汤水洒了出来。书生一番慌乱，脸上更红，最终也只得作罢。
这时汉子和妇人伶俐，看出这书生是有意给他们四人让出这张桌子。正巧旁边一张桌子也有人吃完了。汉子向着书生告罪一番，对妇人道：“快给再添上些。”
妇人早已麻利帮着书生收拾了衣袖和这桌狼藉，应了汉子一声，便引着那书生去那边坐了。留下汉子继续招呼他们四人。
不多时妇人复又给书生添了满满一碗。书生一番推谢，妇人更大方道：“今日多有得罪，这一顿便算在摊子上，若是不够与我说声，我再给你添。”
书生囊中羞涩，多少惊喜，也是饱读圣贤书，自知食量与粒粒皆辛苦，不再推辞，礼貌躬身谢道：“粒米皆汗水，自当珍惜。足矣，不宜再贪念浪费。多谢。”
说罢，书生也就大方坐下，领了这一餐的好意。忽觉四方含笑视线，一抬头才见这桌剩下三位正是锄耕农户。他刚刚那一句‘粒米皆汗水，自当珍惜’颇得了三人好感。就是原本候在一旁等位的另一位锄耕食客也是体谅，不怨被他忽然抢了位置。
何况众人刚刚也都从旁听到了，知她竟是这将军府的大小姐，而且待人热情和善，毫无大小姐架子。好些人都是这馄饨摊子的老主顾，都知这摊子从前摆在平民小街旁常有宵小闹事，自从搬来这将军府门口，得将军府庇佑，他们吃着也是安生。大家都甘愿先给她们让出这一桌。
她也是才留意到，大家守秩序，原本都是自觉排队，本不需抢占位置。但四顾大家含笑视线，她也就大方冲着大家灿烂一笑，领了大家让位的好意。
梁生也是抱拳冲着大家笑脸一揖，就近坐了她左手边。梨子和梅子也不用她催促，慢一步便自觉分座了剩下两位。
待他们都入了座，也不用梁生开口吩咐，汉子已道：“你们稍坐，我这就去给你们热上馄饨来。”
梁生还是赶紧道：“陆大哥，我们吃过才来，闻见你这混沌摊的香气却又贪嘴，每人只想小吃上半碗便可，切勿多添。”
“好嘞。”汉子应了一声。
期间，梁生还与汉子搭话道：“怎不见娃儿？”
汉子一边双手忙碌，一边也是大声欢喜应道：“蒙东头吴老先生不弃，娃儿再两月也满五岁，得梁先生每次归军得空教导些，也都勤练着习得的字，上个月开始便每日早起送去吴老先生家中学习，午后收摊再去接回。”
梁生听了面上也是一喜，刚要说话，呼听背后脆生生一声亲昵叫唤：“老师您来啦。”
梁生回头冲着打远跑到近前的男童招了招手。男童便更上前来，让梁生抱坐在腿上。梁生问着男童又习得了哪些字，男童一一答着，二人旁若无人起来。
不多时汉子却还是端了满满的四碗馄饨过来，一边给四人分发，一边笑骂男童道：“怎么这么早自己跑了回来？快下来，不要耽误老师吃饭。”
梁生先由得那男童乖乖落地，回头就见她们三个已经亟不可待地各自塞了一颗饱满馄饨进嘴，烫得龇牙咧嘴却又满足得脸泛红光，只得无奈摇了摇头，冲着汉子谢意一笑，道：“我们吃着了，你便快去忙吧，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