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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郁谦放在沙发上后，秘书很不放心的再三叮嘱戚然，直到姜时建将他拉出房门，他的担忧还没消退。
事实证明，戚然虽然没让他睡床底，可也没让他睡得有多舒坦啊。
半夜，郁谦醒来要上厕所时，刚翻身就感觉肩颈部肌肉一阵酸疼，一侧头看到头颈下、后背下方垫满了抱枕。祸不单行的是刚一落脚，就踩到了水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淡淡的小台灯，虽然不够明亮，但也不至于看不见前方。
郁谦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卫生间。
上了厕所出来时，正好经过戚然的房间。房门开着，里面黑乎乎一片。
郁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上前将门掩了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推开门往里走。
黑夜里，戚然睡得很安稳，也很规整，正面朝天，双手安放在身体两侧，浅浅的呼吸在这房间里安静得让人心绪安宁。
这一站，仿佛跨越了无数个夜晚。
他是父亲，而他，是他的儿子。
也许是夜晚更容易让人脆弱，仅仅只是一个沉默的凝视，郁谦好像用了很大的力量才使自己没有流下眼泪。
这是他的儿子啊。
第七十七章
清晨戚然起床后； 郁谦已经不在了。看着空荡荡的客厅； 戚然有一瞬的失神，觉得怅然若失，有些难受。
进厨房想煮点面条吃，却看到锅里还有热的汤。
戚然把汤往旁边放； 从储物柜子里拿出了面条，犹豫了会儿，又把面条放回去； 端起汤往客厅走。
沙发上； 郁谦留了字条。
…汤在锅里。
短短四个字。
戚然有种说不出的心情，有点开心，又有点怪怪的别扭。
好像实现自己一直期待的事情也没那么大的幸福感，反而有些失去寄托似的怅然。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城市里的秋意还没让人感到有多少天的舒适； 在一场连续了好几天的绵绵细雨后，突然就迎来了初冬。
这个城市的寒意比姜雨以前所待过的城市冷得多了。秋雨连绵那几天； 她突患上了流行性感冒； 连续打了几天针； 才稍有好转； 整个人却瘦了一大圈。
戚然练球回来时； 姜雨跟欧阳女士正在小区楼下的露天咖啡屋聊天。姜雨裹了一身厚棉服； 只露出一双稍显疲态的眼睛。
戚然洗好澡下楼后欧阳女士也就回去了。
姜雨半边脸缩在立领的棉衣里； 她哑着嗓子问戚然：“你吃东西了吗？”
戚然点头：“回来的路上跟简桓他们一起吃了。”
姜雨抽了下鼻子，眼睛转向远处湛蓝的天； 她深呼吸：“没想到A市这么冷呢。”
“冬天还会下雪。”戚然说着朝她伸手，“你见过雪吗？”
姜雨把手从兜里拿出给他，摇头，“电视里见过。”
戚然轻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手上。
姜雨使坏的将手往他衣袖里探，戚然笑着抓住她的手，“这么不老实。”
姜雨看他：“我哪儿不老实了？”
“你摸我，你不老实。”
姜雨哼一声，腰身一直，埋在立领里的半边脸伸了出来，“我摸你怎么了？我这只是提前预支福利而已，反正你早晚都会被我摸的。”
旁桌的情侣听到这话窃窃笑了起来。
姜雨脸红：“本来就是。”
“嗯，你说的都对。”
听他这么说，姜雨有些满意了，她指了指他身旁的凳子，说：“你把我抱过去。”
“你这位置不是挺好？”
姜雨拍拍他的手催促：“这地方看你我要斜着眼，难受。”
戚然：“。。。。。。。”
”为什么要斜着眼？侧着身不好？”
见他还没动作，姜雨蹙起眉，一副要教训人的样子。“戚然，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吗？”
戚然起身将她抱起：“小生不敢。”
姜雨窝在他怀里，奸笑哼哼两声，一只手在他胸口探了两下又两下，直到戚然将她放下，她才有些意犹未尽又的、很羞耻但是又很厚脸皮的问：“你好像胖了。”
戚然看了自己一眼，伸手按了按自己肩膀，说：“没胖，结实了点。”
姜雨将身子往他那侧一挨，两只手钻进戚然外套口袋里，赌气说：“你最近更忙了。”
她的手不安分的在他兜里动来动去，戚然伸手进去，把她手抓住，防止她乱闹。“嗯，三月份就全国联赛了。”
“到那时候距离高考只有三个月了，会不会影响学习？”
戚然摸摸她额头的头发，大拇指往下，在她眼睑边蹭了蹭。“我倒没事，其他人还不清楚。”
姜雨小声道：“很多大学不是有体育生指标吗？简桓他们若是文化课上多加把劲儿，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戚然捧住她的脸，“你什么知道的？”
姜雨动了动嘴，蚊子飞似的说：“之前郁叔叔跟我爸说的，他说只要你们赢了，国家队就会有指标下来。”
戚然笑：“要是赢不了呢？”
姜雨的表情有些惊愕，似乎从没想到输球这个事。“应该……不会吧，练习赛的时候打得挺好的，输掉的那几场都是可以有改进的空间，只要你们有针对性的把破绽练好，进入全国前三应该没问题。”
姜雨越说越没底气，梦之队的训练赛也只跟了临近几个省的队伍打了呀，远在北边跟东西边的好几个省都没露面呢，她这信心就有点揠苗助长，很没信服力啊。
“反正随缘，如果能那就接受，如果不能那也坦然。”
姜雨闷闷的抱住他的胳膊，“可我还是觉得你们能赢。”
戚然笑笑没说话。
“戚然，如果你成名了呢？你会有什么想法？”
戚然摇头：“不懂，应该没什么想法吧，而且如果只是打篮球，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关注。”
姜雨想到那晚贴吧里发生的事，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姜雨小心谨慎的说：“如果出名了，以后你就不止是一个人待着这么简单了。会有喜欢你的粉丝，会有路人网友，也会有喷子。粉红衣服姑娘那样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戚然你想象过未来吗？”
“以前没想，现在也没想。”
姜雨：“为什么？”
戚然摇头：“不懂，有点不敢去想。”
戚然继续说，“成名的代价我清楚，也对网络有所耳闻。曾经害怕退缩，也曾踌躇满志。我想人的一生或许都是这么过的，一面坚持，又一面后悔。”
姜雨眸光一闪，“你……后悔过？”
戚然低头，把下巴埋进衣领里，叹了口气：“姜雨，那天晚上的事，我知道。”
姜雨的心一个咯噔，她犹豫道：“那天……有什么事？”
戚然略带深意的看她一眼，“姜雨，我知道我的过去会被无数人扒出来，但，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姜雨的心有一丝丝的疼：“你不难过吗？”
戚然点头：“难过，很难过。原本遭遇这样的事情，我才是该呐喊的受害者，可好多人似乎却因为我的遭遇而难受。那种难受不是因为心疼我，而是觉得我活了下来，我污染了这片天空。”
姜雨泪如雨下，却不该如何安慰他，只能任由他一点一点的吐出堆积在心里的垃圾。
“姜雨，我真的不在乎了，如果这道只会打在我身上的伤口能让他们畅快，那我也认了。”戚然哽咽，“大不了……大不了……”
半会儿他又说：“可是，为什么是我啊……”
姜雨按住他的嘴，“嘘嘘，戚然，不要说下去了。我的心很疼，你不要说了。”
“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姜雨紧紧抱住他，好像一松开就会失去他似的。“戚然，郁叔叔，郁叔叔他……他会保护你的，我相信，只要有他在，没人敢欺负你。戚然，以后会更好的，你不准想太多，也不准把那些坏人的话放在心上。你还有我，我们还有未来，明白吗？”
“戚然，以后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姜雨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一片湿腻，“我想做你的新娘子。”
“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如果你不愿意打篮球，我们就去乡下养生，种一院子的花和菜，再养几只鸡，最好旁边有个小池塘，我们再养点鱼。戚然，这样就很完美了呢。”
姜雨在他怀里蹭了好一会儿。
“好希望快点长大啊。”
戚然笑着双手搂住她，紧紧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夜幕开始落下。姜雨觉得有些饿，戚然就去商场里打包东西。
戚然刚进商场就碰到了粉红小鹦鹉，她似乎在蹲守等他，一看到他出现在商场入口，就飞奔跑去。
戚然压根就不想跟她说话，在她朝他跑来时，直接别身而过。
粉红小鹦鹉很不服气的追上去，拉着他的衣服喊：“戚然。”
戚然低头，不着痕迹的挥开她的手。
“我们见过面的，我是你们梦之队后援会的会长，我叫尹珍珍。”
“不记得。”
戚然丢下这句话继续往前走，尹珍珍追上去，小跑跟在他身边。
“戚然，你撒谎！我知道你过目不忘，一眼看过的人你大多都会有印象。如果你刻意说不记得我，我会以为你是对我印象过深，从而做出的自我逃避行为。”
戚然停下脚步看她，“你想干什么？”
尹珍珍笑脸如花：“你一个人来的吗？你要去买什么？我陪你吧。”
“不需要。”戚然加快脚步往前，尹珍珍没想到他会突然丢下她，哎哎了几声赶紧追过去。
“戚然，你能不能走慢点啊？我今天逛了一天，脚跟疼呢。”尹珍珍像程序错乱的机器人，不厌其烦的说了一路。
直到戚然准备出商场，尹珍珍才开始话少。
她看着他手里的打包盒，眼神受伤：“戚然，你很讨厌我吗？”
戚然看她，“并不。”
尹珍珍一喜，“那你就是喜欢我咯？”
“不可能。”
尹珍珍锲而不舍的追上去：“戚然，我对你是认真的，比生命还认真。上次贴吧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可是不管那里的人说了什么，是真是假，我都不在乎。戚然，你在我眼里就是最纯净的少年。”
见他脚步慢下来，尹珍珍以为打动他了，赶紧追上去，“戚然，我发誓，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戚然看她几秒：“如果，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呢？”
尹珍珍第一秒没反应过来：“什么？”
戚然看着她的眼睛：“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是私生子，没有爸爸，我被孤立，被性/侵，精神状态不好，十几年不说话，都是真的。”
尹珍珍睁大眼睛，她很惊讶。但惊讶的原因不是戚然的遭遇，而是他亲口将这些过往向她道出。
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要说什么，只是睁大眼睛看他。
有些话说了出口，戚然也便不管不顾了，他的心在急剧跳动，血液也在此刻升高。
他耳朵里嗡嗡地响着，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他听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话，尹珍珍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半会儿后，他就走了。
准备回到姜雨身边，他才回忆起自己跟尹珍珍的说话内容。
“我对童年的伤害有心理阴影导致没有性反应……恐惧与别人接触，活在自己封闭的空间里……贴吧上的那些，都没说错。我很感谢你为我说话，可是喜欢这个事，很抱歉。我有喜欢的人，她是我的药。”
戚然回到姜雨身边时，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