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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本来就是混在西南蕃商的商队里做伙计。才一直走出了西南夷山。
公子足够聪明,知道那些蕃商人和边军经常有生意来往,所以关隘上不会严查路凭。公子也是因为在商队里喂马时,被边军里的一个团练使赏识,才跟着他做了亲军。
这团练使罢职回京城时。他又跟进了临安城。
这才有机会见到了楼老大人。
——其中各种艰辛,他都是这些年从公子偶尔漏出来的话里,七拼八凑出来的。
“公子,谢家叔老爷请公子尽快回京城……”
王世强去西南边军,不就是要结交西南蕃商,挖到公子的老巢里去?
眼见着楼云靠墙闭眼,完全没有动静的样子。
骏墨瞟了那边正在点灯的女屋一眼,又想着楼大在山下的叮嘱。
他只能先转身哄着楼铃。让她出去找楼叶玩。
然后他才挪到了楼云身边,为难地小声劝道:
“……公子,现在不能耽搁。公子就托是朝廷有事。马上离开、少了公子的周旋,她和陈家未必就能订亲……”
“……我已经答应她了。”
在骏墨的吃惊中,楼云终于睁了眼,只问,
“顺昌县主家可好?”
“……好。他家那两个哥哥虽然被押到大理寺去了,但有公子的人帮着打点。现在都平安。只是他们家陪着上京城的人,到了明州城的楼府打听了两回。打听公子什么时候回来。恰好楼大小姐回娘家。还仔细安排了他们,带话过来让你放心。”
楼云听到楼鸾佩出面替他安排。知道绝不会有失礼的地方,便也不担心会出差错。
“文昌公子在坊里可好?”
“……好。季辰虎也没有赶他走。”
听着他居然还有心情问起陈文昌,骏墨不敢撇嘴,刚才他受公子之命去暗示过谢药头,谢药头再三去问那女坊主要不要用饭。
她却只顾着挑衣裳首饰,根本没有回他的话。
全松风居的人都知道,她是为了下山见陈文昌,所以再没人不长眼地去打扰她。
她看起来,居然是认定了陈文昌了。
只可怜了公子一片心。
——就是刚才这段时间,足够他骏墨把这几天的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
楼云靠着墙,重新微闭了眼。
回房时,他就已经看到她在屋中的侧影,她放下了头发,似乎正慢慢擦银器首饰。
爱不释手地足足擦了两个时辰。
这样的她,有足够的小耐心和小情趣,过上一份平安快乐的日子吧?
他其实,也是想让她这样生活的。
甚至他自己,也经常会在官衙里理事疲倦后,每一年会给自己的一天,趁着无人时爬到后衙的树上去。
那时,他会回忆着西南夷山里,他狩猎一天后望向的夕阳远色……
“公子——”
骏墨见得他的神情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忍不住又担心起来,只能劝着,
“不但是韩参政府的事。山东义军水泊寨的李首领也传来了消息,虽然只是一些普通问候,但楼大说的话,小人也觉得有理。李首领是在暗示公子,金国在江北这境调动军马。似乎有南下的样子。公子你……”
“噤声。”
楼云一抬手,阻止了他说这些机密军情。
高丽军中哗变,掌军大将被杀后换了人,想必金国已经得到了消息?
所以才会调集边军,屯兵金宋边境。
这些,本也与她一名女子无关……
“公子。这样的功劳你还是快快回京城去禀告官家。才好。”
骏墨极力劝说,生怕他因为要陪着这女坊主,而不急着回临安城去表功。
要是没有公子这半年协助高丽王,暗中游说开京城中的将领,这次哗变岂能如此顺利?
“未必就是功劳。江北边境毕竟是准备不足。就算我出使前就已经密禀过官家江北兵源不佳。又缺少训练。官家却是不相信。”
楼云没多少志得意满之情,反倒意兴阑珊,
“回去后,只怕还是有过无功。”
突然间,他又惊觉起来:
看久了她傍晚在屋子挑选衣裳,细细擦首饰的身影,他现在居然也有些志气消磨了。
——因为他已经订亲,所以在鼓楼上除了公事。他什么话都不能说。
但她对陈文昌的偏爱,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公子,你不需要担心……她。唐坊这样的外夷海岛。她要是没点本事,怎么守得住这三万人?连她弟弟季辰虎那样的人,都没办法压到她头上去?”
听得骏墨的话,分明和他想得一样,但他毕竟没办法放下脸去向自己的书童讨教:
“她这样的人,怎么就看上了陈文昌?”
她怎么就非和他一起在小书院里终老一生不可?
难不成她投在韩参政府的大批金砂。她就这样不放在眼里了?
这就是她对陈文昌的情意?
灯火乍亮,他视线一转。隐约看到她的屋子里,坊丁头目为她点完灯后。告退离开
屋子对面,果然传来了她手忙脚乱收拾首饰的动静。
她回屋这么久,显然半点行李都没有整理,全在想着挑衣服配首饰。
楼云叹了口气,不再多去费神胡思。
他突地站了起来,卟的一声吹灭了最大的那一只火烛,然后重重拉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一暗,骏墨措不及防间,差一点把手里的剑砸到了自己脚背上。
“公子……”
他只能抱着剑,追了出去,却听到楼云轻声吩咐,道:
“我带着楼春他们先走,让楼铃去季坊主房中打理,帮她换衣裳。”
骏墨这才明白他吹灯的原因,再想着他细心体贴如此,屋子里那一位却未必领情。
他心里叹了又叹,毕竟没敢直接劝说楼云:
这位女坊主虽然长得清清柔柔的小家女儿模样,心肠却极是冷硬。
论她的容貌,走在临安城市井大街上都算得上有几分美色,但她可不是手上干干净净的
商家女子。
这十天他在唐坊打听的事情不少。
听说刚刚建坊时,唐坊经常被山贼、海贼攻击,内鬼也不少。所以坊外一百里,不时就能看到尸体和破烂的板船,被海浪冲上沙滩。
据说,没有坊主的话,坊民去收尸都不敢。
她心里的想法,谁又能说得准?
“回坊后,你先去找张孔目草拟一封信,写给顺昌县主的尊父大人开国男赵爵爷。”
楼云停在院子中,低声吩咐。
骏墨连忙收神,知道他说的张孔目,是他在市舶司的一位心腹文吏,这回也随船来了,
“县主虽然是宗室,却也不用卷到这些政事里去。信上让他家放心,我会把他家的两位兄长从铜镜案里保下来的。”
“公子……”
骏墨心中奇怪。
他如何不知道,楼云掀出这桩铜镜案,等于是把主凶赵秉谦往死路上逼。
此人是官家的堂弟,近支宗室出身的郡王,就算他服罪,其他的宗亲岂能如此罢休?
公子与顺昌县主的婚事除了是在蕃商大会上对她有意,大半也是为了给宗室一个交代。
比起订错了人,这些事情才是要紧的。
——更何况,公子他一向认为,宗室由市舶司商税所养,他们对家国大事当然是要一力承担的。
包括宗女。
公子现在却是不想让顺昌县主为难,也要慢慢设法,双方谈妥,把这门糊涂亲事解除了。
但这样的宗室亲事,不花上两三年打通关节,怎么可能顺利解除?
顺昌县主半点错处也没有,公子也得为她安排一门好亲,准备一个好退路。
还得赵德媛自己愿意。
他转头去唤楼铃的时候,看到那屋子里那季氏女子身影,也只能摇头叹气:
按理说,公子订错了人,应该是这样办才是诚心诚意赔罪的方式,但公子也太不着急了些。
等公子这样不紧不慢地把事情都办妥,人家早就成亲了……
到最后,物是人非。
……(未完待续)
☆、111 是女是妾
脚步声声,楼铃扁着嘴,被楼叶拖住,走在家将们之中。
到了驻马寺东侧门附近时。寺奴寮里当然有寮主阿池的身影。
虽然并没有看到季辰虎的身影,楼云的脚步一停,笑道:
“季大人也上山来了?”
他嘴里的季大人是季辰虎。
“……三郎在坊中迎接国使大人。”
阿池的宋语在唐坊坊民都是极流利的,但仍然带着土腔,他知道季辰虎得了大宋从九品成忠郎的武官虚职。
现在听得这楼国使如此称呼季辰虎,明知他故意,他却是万分地觉得不习惯。
按季辰虎得意洋洋的说法,这两个官职也是有俸禄的。
他和楼云的这笔买卖谈得实在是划算,帐目算得一清二楚。
他阿姐这回要是再嫌他花钱撒漫,他也能拍桌子吼回去了。
但阿池才是算帐的能人——那一点点俸禄还没有到手,但拿了人家的米帛不就要替人家卖命?
季辰虎却压根不会考虑这件事。
“大人,不知何时回大宋?”
“三天内启程。”
阿池一出现,家将群里就传来了挣扎骚动。
楼云不用回头,都知道楼叶在后面拼命掩住了楼铃的嘴,骏墨低声在哄着她不要说话。
寺奴们点着火把,阿池眼睛都不动
——他现在还盯着楼铃看,会被她的兄弟们揍。
他皱眉不语,楼云更是不会开口。
这样的男女之事,总不能让女方这边的他先来提。
他带着上百的寺奴。挡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两相对峙的时候,楼云果然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中间夹杂着女子的脚步。
火把光照,季青辰一身青绸披风包裹,也在姬墨等人的簇拥中走进了寺奴寮。
寺奴们自然都让了开来。
她眼睛扫过院子里的情形。再瞟过阿池木着的脸。
她就知道,没人给他解围,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听楼小娘子说,楼大人要留一名市舶司书吏在唐坊,襄助陈纲首?”
她压根不提眼前的事,停步在楼云身前。含笑问着。
人堆里的骏墨一听,顿时缩了头。
他哄着楼铃去季氏屋子里时,把张孔目要留在唐坊的事告诉了她。
只是为了让她放心,阿池在唐坊的事情会有人传给她。
没料到,她转头就被这女坊主套出话来。
亏她刚才一路上。还心喜地觉得套出了这季氏的话,觉得陈家和季家的婚事一定没跑了。
他都没办法让她闭嘴。
“……确是如此。”
楼云从一路上楼铃说话时起,就知道她不知被季青辰套了什么话去,所以也并不吃惊,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青绸衣裳下是窄袖子的淡蓝白底女宋服,露出腰下系着的蓝色半围裙须,头发也只是挑了两股鬓发在脑后束起。
发顶上的银光,看得出她还是插了那支飞天佛女横钗。
披风里露出来的衣领上还佩着一片古老的佛门贝叶。
果然是清心寡欲的佛门出身。
火光下。她明眸红唇,颜色足以动人。
“张孔目是我市舶司中的干吏,想来坊主和陈纲首商议迁坊之事时。他能有所助益。”
院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他回答得也是坦然,
“一言既出,本官为坊主保媒之事,坊主还请放心。”
“多谢大人。”
她虽然还不知道金国在边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