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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柔然的公主,哪怕貌似无盐,只怕也是两国争得头破血流的香饽饽啊!
而有没有感情,在政治联姻里,是最不容考虑的一环。
想到这里,商娇不由想起出发之时,天都城楼之上,那遥遥一眼望见的君王。
虽隔了很长的距离,看不清皇帝元淳的面容,但却如传言所说,不甚康健,一身明黄龙袍穿在他身上,只觉身形羸弱,与形容高大,英俊风流的睿王站在一起,更衬得他清俊瘦弱,身似有疾。
而睿王待这位仅有的兄长,也确如传闻所言,谦恭有礼,礼让有加。
但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商娇却不敢断言。
毕竟,皇帝至今无子,再加之身体欠安,若有朝一日皇帝西去……
大魏,便将会是睿王的天下!
这份至上的荣耀,岂是兄弟亲情可比拟的?
想到这里,商娇不由为那素未谋面的柔然公主叹了一口气。
这女人呐,尤其是皇室的女人,当真可怜可悲。
至尊至贵又如何?不过是受人摆布,沦为他人争权夺利的一件工具罢了。
这便是既享了常人不可享的富贵,便要承受常人不可承受之痛苦罢?
“在想什么?怎么才出天都,便哀声叹气的?”正思虑得深沉,耳畔却传来一声温和的询问。
商娇循声望去,但见宽畅的马车里,陈子岩正倚了柔软的靠垫,坐在一方四脚固定的小桌旁,一双深眸正温柔地凝视着她。
商娇忙打断自己跳跃的思绪,俏笑着滑下座位,与陈子岩并肩坐在小桌旁,“没有啊!我只是在想,这里出使柔然山高路远,车马颠波,只怕有得累乏了。”
陈子岩闻言便轻笑起点,伸手爱怜地戳了戳商娇的额头,笑斥道:“小家伙,这还没出天都地界呢,就想着偷懒,可见得素日里的勤快都是哄我的。”
商娇听陈子岩这么说,也嘻嘻笑了起来。
马车里,仅有东家与她,纵然路远,也似还在商行里二人相处,温馨和乐。
陈子岩亦笑,边笑,长指边拈起一块荷叶包着的肉脯放进嘴里。
“这肉脯味道很好,你在哪里买的?”他尝了尝,问道。
商娇便想起今日临行之时,安大娘将肉脯并一些零食干粮放在她手里的场景。
当时,安大娘拉了她的手,红着双眼,依依不舍地拉了她的手,焦虑不安地道:“商娇,你一个女子,竟要随着商队跋山涉水,该是多么辛苦?这传出去,也于你的名声不好啊!不若,这次回来,咱们便不做了,好么?今后你便是我的亲女儿,你安大哥一人做事也养得活你。咱不去受这份罪,好么?”
……
想到此处,商娇不由得亦红了眼眶。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她现在无父无母,却有安大娘如亲娘一般的为她担忧挂念,虽然这份牵念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但思来又如何能不感动落泪?
还有安大哥、常喜……
这些,都是她现世的亲人啊!
回神之际,商娇觑见陈子岩正疑惑地看她,忙用手擦擦眼睛,又笑着答道:“这是安大娘听说我要随商队远行,特意为我准备的。外间可是买不到的。”
陈子岩正拈起另一块手脯的手便顿了顿。
“安大娘?可是你那位安思予安大哥的亲娘?”他低低地问,面色淡淡,眼眸低垂,辨不清神色。
商娘自是不察,笑得颇是自得地应道:“是啊!东家你有所不知,安大娘可疼我啦,今日我走时,她拉着我的手,把这些东西塞给我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陈子岩清咳几声,手一松,便将肉脯扔了回去。
无甚表情地拿了手帕擦着手上油渍,他淡声道:“我突然觉得腹中有些腻味,商娇,你帮我泡壶茶吧。”
“哦。”商娇听陈子岩这么吩咐,也不多想,起身取起些炭,放入小桌上固定的一盏小炉中,待火烧得旺了,便开始烧水烹茶。
一时间,马车中寂静无声,只余炉火噼剥,沸水咕嘟。
沏好鲜茶,商娇恭敬地奉到陈子岩手上。见他不作声响地低头饮茶,商娇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
今日因着要应卯出发,商娇四更便起身整装,此时车队已行了半日,她自是有些犯困。
正思索着自己当着老板的面打瞌睡的可行性,耳畔,突然听得陈子岩低低一声询问:“商娇,过完年,你便快十七岁了吧?你……难道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打算?”
“打算?”商娇迷迷糊糊地睁着迷蒙睡眼,看向小桌旁正摊着一本书看得专注仔细的陈子岩,一时不明其意。
陈子岩眼睛看着书本,貌似随意地问,“商娇,你再如何出色,却也终归是个女子。难道还当真想要如此这般,混在商行一辈子吗?”
商娇眼睛轮了几圈,才终于反应过来陈子岩话中含义。
他……是在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吗?
他为什么会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莫非他……
想到这个可能,商娇不由心内巨跳,血流加速,脸色酡红。
细觑着陈子岩的脸色,商娇试探着问:“东,东家,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赶我走吗?”
陈子岩闻言默了默,一抹飞红却迅速蹿至耳根。
马车不大的空间里,突然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气流盘桓其中,直熏得二人身体发热,背心冒汗。
许久,陈子岩猛然抬头,直视着商娇的双眸,似下了某种决心一般,郑重地、沉缓地道:“商娇,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更应该过一个女人该有的生活,有疼爱你的丈夫,有活泼可爱的孩子……”
商娇摒住呼吸,听着陈子岩的话,只觉心如擂鼓,双耳轰鸣。
却没来由的,甚至是雀跃地,期待陈子岩接下来的话……
说到此处,陈子岩的话顿了顿,看向正望着自己的商娇,缓缓地伸出手去,抚上她小小的、滚烫的俏脸……
眸底,闪过浓浓的怜惜与温柔……
终于,他缓缓道:“而那个人,我希望是……”
“陈东家!”
恰此时,外面却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生生将陈子岩未竞之语打断。
刹那间,屋内旖旎的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子岩突然岔了气,呛咳几声,忙放下抚着商娇的脸的手……
商娇亦转头坐正身体,头四处乱转,只作打量车内布置……
刚刚,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97、相请
97、相请
正尴尬间,外间男子的声音又再次传来:“陈东家?”
商娇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腾起一股火气,也不敢看陈子岩,径自翻身站起,几步掀开马车轿帘,神色不善地向外张望:“谁啊?”
待看到马车边骑着高头大马,却腆着一张胖脸,笑如菊花的刘恕时,立时收声。
“刘,刘总管,”商娇忙换了一张笑脸,向马上的刘恕伏身致意,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睿王有事要吩咐我们东家吗?”
刘恕忙摇了摇头,勒马紧随着商行的马车前行,向商娇笑道:“那倒没有。王爷也没甚事嘱咐陈东家。老奴来此,是来相请姑娘的。”
商娇一时不解,待反应过来,立刻瞠大了眼,“请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可置信。
下意识地,她转回头看了陈子岩一眼。刘恕与她的谈话想来他已听到,此时他正微蹩了眉,亦正担忧地看看商娇,又抬眼看看刘恕。
商娇遂转回头,强笑着问刘恕道:“那请问刘总管,王爷找我有何要事?”
刘恕佝偻着背,笑得温良无害,温脱脱便是一个谨小慎微的老人般,道:“若说此事,也确是难为姑娘了!今儿一早王爷出发之时,原配在队伍中的两位司茶的侍女竟一位得了痢疾,一位起了高热,竟皆不能成行。老奴匆忙间,挑了另外两名并不常随侍王爷的侍女随行,可……可这方行了半日,王爷便嫌两个侍女不中用,竟发了好大的脾气!老奴匆忙间,想起这一路还有姑娘随行,只得来请姑娘去王爷跟前侍茶……还望姑娘可怜老奴,万莫推辞才好。”
商娇听完刘恕的话,颇觉为难,忍不住地又转回头看了眼陈子岩,但见陈子岩眉微动,却不动声色地向她摇了摇头。
商娇遂定了决心,笑向刘恕婉拒道:“刘总管,我在王府之时,那几位司茶的侍女的技艺皆是我所传授的,她们泡茶技艺早已是青出于蓝,若她们皆服侍不好睿王,我去了又有何用?况且,我乃商队之人,若然贸然去到王爷那边服侍,将来指不定会受外间多少非议与编排。是以商娇只得回绝,还望总管见谅。”
刘恕听得商娇拒绝,且条理清晰,一时亦无法辩驳,当真急红了一张老脸。
商娇却视而不见,径自礼数周全地向刘恕福了一礼,便放了车帘,回到了车里。
车外,刘恕的马蹄声紧随着马车行了一阵,似犹豫,似踯躇,许久之后,终响起一阵马蹄声,渐渐远去。
车内,商娇终松了口气。
与陈子岩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皆看到了忧虑,再没有了刚出发时欢快的心情。
商娇心头暗忖,这方才出发半日,睿王身边最亲近的总管便来相请,即便刘恕口口声声不是睿王授意,只怕也是揣摸着睿王心思前来。看来,睿王让自己随同陈氏的商队一同出使柔然,是一早便存了心的。
若当真如此,只怕此事不会就此作罢。
果不其然,再过了个把时辰,车外由远即近,便又响起了一阵马蹄。
只不过,这次前来的人,换成了牧流光。
但见牧流光一身玄衣甲胃,威武勇猛,面色却依然冰冷,见商娇掀帘,立坐马上,抱剑为礼:“商娇姑娘,睿王有请。”
商娇强捺住心头焦躁,笑问:“哦?但不知睿王所为何事,竟劳动牧将军亲来相请?”
话语间,已有些不耐与讽刺。
牧流光却面色冰冷依旧,再不见当日被商娇所激时的怒意,只淡淡道:“半月前,姑娘在商行外面遇人行刺,王爷记挂,遂让在下前来相请姑娘前去叙话。”
商娇闻言一愣。牧流光练武之人,本就声音雄浑,虽不大,却已教车中的陈子岩再也坐不住。
“商娇,”他爬将起来,行至商娇身后,不无担忧地问:“半月前你曾在商行外面遇刺?这事可当真?为何我从未听你提及?”
边说,陈子岩边拿眼看向牧流光,想向他求证此事真假。
商娇再不料牧流光竟会旧事重提,拿她险被胡沛华谋害的事为由说事,当下本就心虚,又见陈子岩也被惊动,一时慌乱无措。
“哪有什么遇刺的事?牧大哥悚人听闻罢了。我只是险些被一驾路过的马车撞倒,刚好被牧大哥救下罢了。”商娇强笑着,向陈子岩解释道。
“可……”陈子岩却犹不放心,张了张口,还欲追问。
这牧流光是何人?乃是睿王身边得力的侍卫,从小便跟在睿王身边,受过专门的训练,见惯朝事更迭。若无赁据,岂会空口说出“遇刺”二字这样的话来?
商娇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