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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知有异,特意留你在寨中待到天色近晚。原以为你会就此收手,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知道你掳的人逃了,竟追到这里,还企图杀人灭口!你看着罢,你大哥不日便回,我让他打不死你这个不成才的狗东西!”
那妇人边打边骂,尔朱同却只任凭打骂也不敢还手,再不见刚才嚣张残酷的气焰,好容易待那妇人打骂完,尔朱同赶紧扬着笑陪着脸子,顺带着扶住那妇子,低声下气道:“是是是,大嫂我错了,我猪狗不如……大嫂您快别气了,小心你肚子里我的侄儿啊……”
那妇人便愤恨地推开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又转过身来,向跌坐在地上的商娇与安思予走了过来。
商娇见那妇人干净利落地收拾完匪首,又向自己走来,虽从她只言片语来看并非坏人,但抑不住心中惊疑,只得与安思予坐起身来,看着那妇人腆着大肚子,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近。
正不知妇人意欲何为,却见那妇人向他们二人一拱手,略带英气的脸上带着笑意,道:“二位莫慌,我乃盘龙山尔朱家族统领尔朱禹之妻朱靖然,不是什么匪类宵小之徒。今日惊吓到了二位,还请二位见谅。”
说到此处,朱靖然竟然拱手一揖,诚心诚意地致歉。
“尔朱家族?”听了朱静然的话,安思予略一思索,问道:“你们可是数百年前,随太祖皇帝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的契胡部落——尔朱部的后人?”
朱靖然一闻此话,眼睛一亮,笑道:“这位公子看来竟是知道些事儿的。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安思予赶忙站起,擦了擦口角处的血迹,方朝朱靖然执礼一恭,道:“统领夫人见礼。晚生安思予,原乃大魏中书学生,只因自幼喜读史书,故对尔朱一族的事情稍有了解,却也只知尔朱一族辈出大将之才,又随太祖皇帝西出尔朱川,东征西讨,方有了大魏盛世。只不知何以如今尔朱部竟寥落至此深山老林之中,以至于……”
“以至于拦路抢劫,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朱靖然却很坦然地询问道。
安思予不语,只看了看不远处的尔朱同,一脸不敢苟同的神情。
朱靖然便叹了一口气道:“世皆道尔朱一族战功彪炳,却不知何谓功高震主。想我尔朱先祖率尔朱一族助太祖马上取得天下,却为太祖所忌,褫夺了兵权,只封封为路州兵马统领。先祖率族人迁陡至此,虽远离朝政中心,却仍难得一片清静,遂挂印求去,隐于这盘龙山中,一族之人全做了无名隐士,方才保全性命。
然则坐吃山空,近些年来,先祖创业时所留下的财产也被族人用得差不多了,我夫尔朱禹虽有世袭统领之名,但苦于无法带领族人得些收入,不得已才在山间设卡,得些往来行商的钱财,以维持一族之生计。
后来,我这不争气的小叔渐大,因其自出生便貌相怪异,父母在时难免宠溺太过,所以情性骄纵无礼。他大哥又时常在外带族中兄弟做些营生,我疏于对他管教,以致他无法无天,竟时常背着我们下山劫掳钱财并一些良家女子,竟让盘龙山得了恶匪盘踞的恶名,行商之人再不敢过……唉!安公子,这位姑娘,都道长嫂如母,今日之事,实乃我管教不善引致,万请二位见谅。”
说罢,朱靖然挺着肚子,向他们再行一礼。
商娇万不料她原先以为的匪类,竟是如此来头,不免有些怔忡。与安思予对视了一眼,正不知如何应答,却见安思予已长袖一挥,也向朱靖然一揖到底。
“夫人此言折煞晚生与舍妹了。是晚生与舍妹鲁莽,只因舍妹去路州寻夫心切,方才误闯了龙盘山,与尔朱大哥生了误会。尔朱大哥生于开国功臣世家,端得光明磊落,他此番追来,也只为截住我们盘问一番,何来劫掳一说?倒是我们鲁莽,与大哥起了争执,还望夫人与尔朱大哥宽恕则个!”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为尔朱同开了罪,也不致令大家都难堪为难。
果然,尔朱同听到安思予的话,反倒不自在起来,清嗽两声,忽然觉得这小书生虽伤了自己,倒不好再与他多作计较。
朱靖然又岂会不知安思予心思?听他这么一说,并未有怪罪之意,心下也是一松,心中对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有了好感,遂索性笑着相邀道:“既如此,今日天色已晚,安兄弟与令妹也多少负了些伤,走夜路多有不便,不如便随我回寨包扎、休养一晚。待得明早天亮,我派心腹之人,护送你们下山,如何?”
说到最后一句时,朱靖然有意提了音量,并警告地斜睨了尔朱同一眼。
尔朱同便缩缩脖子,再不敢驳嫂嫂之意。
安思予闻言,与商娇对视一眼,也知目前境况已是最好,遂拱手为礼道:“如此,晚生与舍妹便叨扰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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伲子言:嗯,关于尔朱一氏,就不得不提北魏大将尔朱荣。伲子文里的尔朱兄弟,便来源于尔朱荣的历史原型哟!有兴趣的亲可以去查查历史,就酱!
卷四 情海腾,陡生波,心字到头终成缺 166、同床
166、同床
便这样,安思予与商娇,在尔朱统领夫人朱静然的陪同下,又骑马返回到了山寨之中。
夜色中,商娇看不清山寨全貌,却见绝径林峦,迭迭青山,苦竹森森,一块竹匾上书“尔朱川”三个大字,便如当年尔朱一族出得尔朱川,与太祖皇帝打天下般雄心豪壮。
再转将过来,便有大关,关前摆着枪、刀、剑、戟等兵器,两边夹道遍摆着队伍旗号,想来尔朱一族虽没落,却终未改英雄血性,武功之本;又过了两座关隘,方才到寨门口。但见四面高山,三关雄壮,靠着山口,才是正门,两边都是耳房,细数下来有数百户之多,但如今却十室九空,一族凋蔽,可见一斑。
朱靖然引了安思予与商娇前厅用了饭菜,又收拾好了两间屋子供他们居住,这才告辞回屋休息去了。
一时间,商娇与安思予各回到房中,换上了朱靖然为他们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商娇正想躺下睡觉,忽想起安思予今日被尔朱同打得受伤吐血,心下不安,又急急起身,走出房门,敲了敲安思予的门。
安思予此时还没睡,听得商娇敲门,忙将门打开,将商娇迎入了屋内。
商娇甫一入屋,便看到安思予屋中桌上的药瓶,心下不觉又是一疼,忙将药抢过,亲自为安思予上药。
先前一阵慌乱,加之天黑,她并不知安思予伤势有多重。如今安定下来,她再看安思予的伤情,才看清他鼻青脸肿,额头眉弓处鼓着大包,还正在渗血,衣服遮掩不住的地方已经是伤痕累累,更别提他掩在衣下的身体,更不知是何种伤情。
用棉花蘸了药粉,她一一为安思予上药包扎,却掩不住心疼与愧悔,背对着他悄然落泪。
安思予包扎了伤口,正将治内伤的伤药和水吞下,此时听得商娇泣声,抬头看商娇竟背对着他,哭得压抑,也知她此时见自己受伤,心中定然极是不安惭愧,不由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娇娇,大哥无事。真的,你看现在,大哥还不是好好的……”
他安慰的话尚未说完,商娇便一个返身,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怀抱里。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一意孤行,要来路州找子岩……结果把你,把你害成这样,还险些丧了命……对不起……”
她便这般伏在他怀里哭泣,抽抽答答,竟哭得他的心既是酸楚,又是绵软。
手,轻轻环住她的小脑袋,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傻丫头,大哥不是好好的吗?我们都没有事,就是最好的事,嗯?”
说罢,他硬了硬心肠,把她从自己怀里挖出,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块手绢,轻轻替她擦着眼泪,看她哭得鼻头通红,不由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嘲道:“傻丫头,快哭成小花猫了。快,回屋洗把脸,早点睡觉,明日还要赶路呢!”
商娇便点点头,听话地往回走。可走到门口,她脚步一顿,又停了下来,折身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吗?”
“……”
安思予闻言怔然,好半晌忽觉一股热流从心中涌起,迅速蹿上脸际,直烫得他的脸作烧。
商娇见他不应,以为他是怕男女有别,忙又道:“大哥别误会,我睡地上便好。只我怕……怕那个尔朱同万一……”
安思予便明白过来商娇的忧虑,这个尔朱同虽暂时被朱靖然压制,但难保他不对商娇再生异心,所以商娇想与他同睡一屋以策安全,倒也情有可原。
想通这一层,他再不拒绝,只道:“好。但我有个要求:你睡床,我睡地上。”
“这不行!大哥你身上还有伤……”商娇直觉的拒绝。
“没的商量!”安思予斩钉截铁道,“要不,你便回你屋睡去。”
商娇便撇了嘴,在原地想了许久,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答应:“那……好吧!”
熄了灯,安思予躺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今日逃跑的疲累,受过的伤还在闷痛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人,他用尽全部生命想要去保护、去爱的人……
现在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床上,与他同住一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这样的梦,在以前,他是连想也不敢想的。
爱是给予,给予她一切她想要的,他能给的,哪怕是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从不奢求,她会对他有所回报。
可现在,尽管伤痛与劳累加身,这间黑暗的小屋,也必会是他将来充满温馨与所有甜蜜的回忆。
他突然发现,他做不了君子。
因为,他想去看看她。
哪怕在黑暗里,只要能看看她的睡颜,感受着她的呼吸,也是好的。
他这样想着,身形便轻轻一动,身上衣物与棉被间便摩挲得悉索有声。
然后,他便听到上方商娇轻轻的声音:“安大哥,你睡了么?”
安思予大惊失色,赶紧倒回地上,心如擂鼓,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商娇等了半天,见他并不回答,索性翻身坐起,走到他的身边,推了推他。
想装睡便再也装不下去了,安思予只得佯作才醒的样子,揉了揉眼,轻声问:“商娇,怎么了?”
商娇默了默,似乎犹豫了一下,终道:“大哥,地上太凉了,你身上还有伤……要不你还是起来,与我同睡一床吧。反正这床也挺宽的。”
安思予便再一次怔愣住了。
他只觉得,今日的梦,美好得令他沉醉其中,再也不愿醒来。
当两个人并排睡在一起时,商娇伸出手,拉了拉安思予的手。
“大哥,谢谢你。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黑夜里,她眼如天边最亮的繁星,浅笑着,说着令他心悸的话。
他亦笑,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傻丫头,你累了,快睡吧。不用怕,大哥守着你呢,大哥会一直守着你!”
商娇便点了点头,安心地打了个呵欠,握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不到,小小的屋子里,便传来了她均匀的、安心的呼吸声。
安思予反手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