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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方琮珠笑了起来:“大哥,你可真是大胆,明知道是贼,你却要将贼人留在身边,是不是想告诉他们,让他们继续来偷东西便是?”
“咱们已经抓了他一次,想来应该不敢了。”方琮亭坚持着:“若是将他们开了,他们的家人就只能饿肚子了,这多可怜啊。”
“大哥,你太妇人之仁了如果不将他们开除了,他们肯定还会犯错的。”方琮珠很坚持:“虽说这事情是大哥你做决定,可我还是有自己的想法,朱掌柜和张顺,一个都不能留,如果你一定说要对他们好一点,那就是说不将他们送巡捕房,赃款你自己看看怎么办,反正这店铺是你打理,亏空了钱爹娘也只会埋怨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琮珠真是着急得吐血,这种做生意的手段,没有赔光已经是很不错了,方琮亭到上海帮忙打理家里生意也有几年了,五间门面缩减成了三间,家里的生产销售量也大大减少了,若是他再坚持打理几年,只怕是三间会只剩一间,家里的纺织厂做点苏州城里的生意就好。
可苏州城开纺织厂的太多了,竞争相当大,更何况苏州的购买力不及上海,在上海尚且维持不下去,更何况苏州?
听着方琮珠说得严重,方琮亭这才紧张起来:“那我……将他们给解雇了?”
“那是你的事情,我只是给你建议而已。”
方琮珠摊手:“大哥,毕竟是你在打理上海的生意。”
“那我去找他们进来谈谈。”
方琮亭最终下定了决心,或许方琮珠说的话是对的。
当他走出去的时候,只找到了朱掌柜,张顺已经不见了。
“刚刚他说要去上茅房的,我去寻他看看。”
一个伙计跑到附近寻了一圈,没见着张顺的影子:“大少爷,没看到他。”
方琮亭有些惊诧,难道张顺自己跑了?
朱掌柜走到经理室,倒是说得诚恳:“大少爷,我把昧良心挣的钱退给你,还给你帮忙到月底,这些日子里你去寻个掌柜来,什么时候他来了,我什么时候就走。”
说到此处,他的眼圈子已经红了:“我在店里做了三年,大少爷对我可真是没得说,只怪我自己一时起了贪念,愧对大少爷的厚待。”
“朱掌柜,你留下来吧,只要你认识到错误,以前的事情咱们一笔勾销。”
方琮亭刚刚硬起来的心肠又瞬间软了下去:“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不不不,大少爷,我哪里还有脸呆在这里。”朱掌柜说得很坚决:“您要是全了我的面子,就跟别人说我家里有事,没法兼顾这份活计了,也让我走得体面一点。”
方琮珠在旁边看着,朱掌柜跟那张顺好像有些不一样,若是他自己想走,那便让他走就是了,方琮亭可别傻,千万不要留他。
“朱掌柜,你这几年倒也算是十分尽心,我不会到外边说你离开的原因。”方琮亭点了点头:“唉,朱掌柜,你以后可莫要再走歪路了。”
“谢谢大少爷宽宏大量。”
朱掌柜满脸通红,羞愧之至。
“唉,真是想不到,朱掌柜在我这里已经三年了,一直老实本分,怎么忽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看着朱掌柜佝偻着背退了出去,仿佛即刻间便老了五岁,方琮亭心里有些难过。
“琮珠,我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方琮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琮亭,分明是别人不对在先,可是方琮亭这么一说,好像倒是他们兄妹无情似的。
“大哥,本来是他的不对,你干嘛苛责自己?若他不心生歪念,会走到这一步吗?可不是我们让他去做这样的事情,你别想得太多了。”
方琮珠这样一说,方琮亭心里似乎好受了一点,他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没办法了。”
兄妹两人走出静安寺的店铺,喊了辆黄包车去了蒲石路那边,这条街在租界内,来往的富人比较多,生意比静安寺那边要好一点点,掌柜的拿了账簿和算盘过来,方琮珠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用笔加一下罢。”
方琮亭拿了算盘晃了晃,算盘珠子沙啦啦的响:“琮珠,我来打算盘罢。”
他知道妹妹没学过这些,当然用不上,他打算盘却是一把好手。
“我用笔加一下就行了。”
方琮亭笑了笑:“那咱们每人算一本账,这样时间会快一点。”
蒲石路的掌柜从没见过方琮珠,此时看她拿了笔算得飞快,不由得甚是好奇,主家的这位大小姐看起来是个有学问的,跟一般人家的小姐有些不同。
方琮亭的算盘还没打完,方琮珠这边已经算完了。
她拿到的是进货的那本账目,数字要比方琮亭那边的要少,故此要简单些。方琮亭见她已经算完,很是惊讶:“琮珠,你这么快!”
方琮珠笑道:“我数学拿满分啊!”
“你可真是聪明!”方琮亭赞叹了一句,继续拨拉着算盘珠子,他的速度也不慢,差不多半小时就把明细收入给算了个清清楚楚。
两人比对了一下明细和进货,方琮珠又让方琮亭把布料剩余也算了下,到外边抽查了几卷,果然没有差别。
看起来这个掌柜是个细致老实的。
方琮珠笑着冲那掌柜点头:“辛苦您了。”
那掌柜头一回听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尊他为“您”,都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只是咧嘴笑:“应该的,应该的。”
兄妹俩又询问了一下店铺经营情况,方琮珠指点了一下做广告的方法:“可以挂着优惠酬宾的牌子,将价格稍微提那么一点点,然后来个八八折酬宾,自然会有人感兴趣。”
“琮珠,这法子有些不地道。”方琮亭摇头:“如何能这样做呢?”
“八八酬宾,实际上还是有优惠的,只不过是优惠力度没有表面这么大而已,咱们也不是做善事的,毕竟店铺要租金,有伙计掌柜要付工钱,苏州的厂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咱们卖掉布料给他们发工钱不是?”方琮珠手把手的教方琮亭生意经:“你若是真正的优惠大酬宾,人家拿便宜的习惯了,等着咱们要是没这个优惠了,又不免嫌东嫌西的,生意会比以前要差不少呢。”
“真的吗?”方琮亭有些不相信:“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女人的直觉,你问问掌柜,来咱们方氏织造买东西,是女人多还是男人多?”
掌柜的笑道:“自然是女人多。”
“我是女人,当然明白女人的心理了。”方琮珠一副笃定的神色:“大哥,你听我的试试看,保准没错。”
“好吧,那你来弄弄看,我最近很忙,没时间,你知道的。”
方琮珠点了点头:“好啊,我来弄。”
两人从蒲石路这边出去,已经快到中午,两人回家吃过饭以后,休息片刻,又赶着去最后一家查账,刚刚出门准备喊黄包车,就见一辆黑色的福特车从马路上开了过去。
“那个是敬儒兄的车。”
方琮亭看到了开车的那人,心里一阵惆怅:“琮珠,似乎那日伤他太深,现在他开车过去都不在我们家这边停留了。”
“大哥,有些人终究只是生命的过客,何必一定强留?”
好不容易与他撇清了关系,方琮珠只觉全身轻松,心中暗道,只盼以后孟敬儒快快走出这段阴影,觅到他的幸福。
两个人朝街边走了一步,或许此时是饭点以后不久,竟然没见着黄包车,方琮亭嘀咕了一声:“难道咱们还真得去买辆汽车了?”
“大哥,没必要啊,咱们又没太多交际,要什么汽车?”方琮珠赶紧打消他这个念头,方家本来在走下坡路了,还花钱买汽车,这不是吃饱了撑着?现在的汽车可是高档消费品,随随便便一辆车都价格不菲,而且方琮亭要是不请司机,还得去跟人学着怎么开车,上海这边要找一个教开车的师傅——在这个年头,可能有点难。
她倒是会开车,可这个时代的汽车和上辈子的汽车是不是一样还两说,而且要是她上车摸了方向盘就开,只怕是方琮亭会觉得不可思议,还是稍微藏点拙比较好。
正在想着,忽然间一辆汽车朝他们开了过来。
黑色的福特轿车。
方琮珠吃了一惊,孟敬儒这是在前边打了个转又原路返回了?
“敬儒兄。”方琮亭有些小激动,没想到孟敬儒竟然又调转车头了。
孟敬儒端坐在车上,眼睛瞟了一眼方琮珠,神情有些落寞:“琮亭老弟,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
“这……”方琮亭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方琮珠:“这不太好罢?耽误了你的事情。”
“我在外边和朋友吃过饭,正准备回家休息一会儿,见着你们站在门口,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出去,故此过来问一句。”孟敬儒伸手将后边车门打开:“上车吧,我送你们。”
他吃饭的那家店与方家别墅隔了好几条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朝这边开,似乎根本没经过脑子的那种,不自觉的就已经到了江湾别墅。
还刚刚过那个十字路口,孟敬儒就有些胆怯,很想踩住刹车调头走另外一个方向,可那只脚却一直踏着油门不肯松,速度不快不慢,朝那扇大门溜了过去。
很想能够见到她,又不敢见到她。
不知道自己见到她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心情,他根本没办法想象。
还没开到那扇大门前边,他就见着了两个并肩站在那里的人,熟悉的身形,熟悉的脸孔,熟悉的笑容。
他不敢多看,咬着牙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飙了过去。
然而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那倒退着的两个人影。
开到这条马路尽头,他将车子停住,一只手撑住了脑袋,只觉得昏昏沉沉,脑子里有一个念头正在不住的闪现。
倒车回去,送她去她要去的地方。
他不知道怎么开始发动汽车,怎么样调头,只知道手颤抖得厉害,似乎握不稳方向盘,全身有些虚脱。
当车子开得近了,他又一次见到了她,一颗心忍不住砰砰乱跳,可脸上还要装出一副平静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但他觉得应该是一副比哭还难受的模样。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远,在虹桥路那边,还是不麻烦你了。”
方琮亭的声音让孟敬儒清醒了几分,他睁了下眼睛,就看到了方琮珠那张脸。
很平静的表情,似乎没有半分波澜的湖面。
他又一次心痛了起来,每次看到她,就不可避免的心痛,甚至痛到无法呼吸。
“没事,虹桥路那边能有多远?我汽车四个轮子,滚一滚就到了,你们要是坐黄包车,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呢。”
孟敬儒催促方琮亭:“别想那么多好吗?哪怕是普通朋友,我也会送你们一程啊。”
方琮亭拿胳膊碰了碰方琮珠:“琮珠,咱们上车罢。”
方琮珠有些犯愁,但刚刚孟敬儒说的那句话让她有所触动,哪怕是普通朋友他也会送一程——若是他真把自己当普通朋友,那可真是太好了。
方家兄妹上了孟敬儒的车,一路上车子里气氛并不怎么和谐,孟敬儒没开口说话,一路沉闷,闷得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方琮亭主动找了点生意上的事情与孟敬儒搭讪,他问一句,孟敬儒就答一句,没有半句多余的话,方琮珠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只是朝窗外看,上海这时的建筑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