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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虞走到方琮亭的房间,拉开书桌的中间抽屉,里边果然有一封信。
把信纸从信封里拿出来,上边的字迹清晰整齐。
“思虞:我今天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个家庭就拜托你了,我父母和上海这边的商铺,都请你代为费心了。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厚道,可是没办法,事出紧急,我不能不走,请你想办法瞒住我父母,别让他们为我担心。琮亭,手书于XX年XX月XX日。”
这封信没头没尾的,如果是不熟悉方琮亭的人,肯定不知道他这信里的意思,可是林思虞却一眼明白了方琮亭要说的话。
他果然还在继续暗地里闹革命。
上回他有意向方琮亭泄露要查包裹与信件的事情,就是想试探方琮亭,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还在做那事情,虽然方琮亭佯装镇定,可是从他飘忽的眼神里,林思虞还是看出了一丝丝不安。
方琮珠担心的事情,也是林思虞所担心的。
他生怕方琮亭会再一次被捕,那么想要捞他出来,可真不是那么容易了,光是有钱只怕会做不到,更重要的是要有关系,有权势。
他还只是个实习生,如何去捞人?即便是通过方琮珠找了盛家的关系,也只怕方琮亭在里边要脱一身皮。
为了方琮亭的安全,林思虞铤而走险。
他用左手抄录了一份名单,偷偷的塞到了方琮亭的背包里。
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要保护方琮亭,他那个组织里的人暴露得越少,方琮亭就越安全。另外,这也能间接促进中国革命的发展,能让方琮亭的组织不被破坏。
在市政厅实习了这么久,林思虞越来越感触到现在这个政府的腐败不堪。
眼见着上海滩里外国人气焰滔天,政府不仅没有想办法去强国驱赶外国人,反而一步步的后退示弱,容忍外国人在中国横冲直撞。那些洋人不仅在租界里能为所欲为,还能在上海市内趾高气扬。
然而市政厅里的官员们却没有闲工夫管这些事情,他们都在忙着敛财,看看怎么样才能搜刮更多的民膏民脂。林思虞曾亲眼看到官员们的各种敲诈勒索,就拿新闻出版署的陈署长来说,《申报》和其余的报纸,每个月都是要孝敬钱财的,否则他总能用各种理由让你停刊。
对于报社来说,停刊一天就是多少钱?别说新闻出版署的停刊整顿,少则一周,多则半个月一个月,故此各位老总只是时不时的给陈署长塞点好处,但求他高抬贵手。
初次见到这样的事,林思虞觉得气愤惊讶,可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以后,他更多的是在反思,自己有没有必要进入这样一个腐败的政府,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他想进市政厅任职,最主要是受了方琮亭被捕一事的影响,总觉得要在市政厅里担任了官职,才不会被别人拿捏而寸步难行,再者,他也存了个学而优则仕的想法,历朝历代,哪一位有抱负的文人不想着要踏入仕途呢?他们并不是想要捞取好处,最主要是想要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有自己的家国情怀,想要为天下苍生谋福利。
然而,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就算他一个人支持清流不受影响,如何能改变这个已经烂到根子的政府?
有时候他暗戳戳的想,方琮亭的想法也没错,必须要有个英明决断的新政府来代替旧政府,让中国换一片天。可是他又不赞成方琮亭这种冒进的想法,毕竟每个人都有家庭的羁绊,怎么能不顾家人只顾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呢?
就如现在的方琮亭,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扔下了这一大堆事情给他,还要让他在岳父岳母面前帮他圆了这个谎言,可真是让他为难。
上半年还好,毕竟是在学校里还没毕业,有什么事情可以扯到学校上边,可是这暑假怎么办?不至于两个月的假期都不回苏州露面罢?迟早是会被岳父岳母发现的。
书桌上放着一盒火柴,林思虞从里边抽了一根,在侧面的磷纸上刮了一下,火苗蹿了上来,他把那页信纸放到火柴上,瞬间,信纸被点着,卷曲着身子,渐渐的缩成了一团,书桌的玻璃镜面剩下一片烧毁的灰黑。
林思虞将废纸篓取了过来,扒拉扒拉灰尘,黑色的灰烬有些扬了起,在空中飞舞,就如翩翩舞蝶。
过了正月十五出了节,这春天的脚步就近了许多,眼见着树枝上的绿意渐渐的深了,树上鸟儿的歌唱也响亮了许多。
方家前边的池塘里,荷叶已经开始有了新枝,亭亭的钻出了水面。
一辆汽车从远处开了过来,慢慢的在方家的大门口停下,车门推开,从车子上跳下一个高个儿年轻人。
看门人见着车上跳下的人,欢喜得很。
“姑爷回来了!”
他一溜烟的进去通传,方夫人听着说林思虞过来,甚是高兴:“快些请他进来!”
林思虞跨进大门,前坪的竹叶此刻新绿与老绿交织在一处,竹叶萧萧。春风吹过,簌簌作响,好像有人在轻言细语。
看到这两丛翠竹,林思虞不由得想起几年前第一次来方家,琮珠正是从这边走出来,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她穿着宽大的袍袖外衣,几乎看不出她的身形,头低垂,一头秀发将她的脸孔遮盖得严严实实。
那时候两人就是个陌生人,没有交集,而经过这么多事情,经历了几年,他与她终于和谐了,两个人体会到了心意相通的滋味。
此刻间,再见着这翠竹悠悠,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真希望那个窈窕动人的姑娘会从竹林后缓缓走出,抬头大大方方的看他一眼,走过来微笑着与他打招呼。
然而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伊人渺渺,正在香港。
踏入堂屋,林思虞送了些上海的特产给方夫人:“五芳斋新出的糕点,岳母大人可以尝尝。”
方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怎么样,思虞,在上海还好罢?”
林思虞点了点头:“还好,只是现在有件事情要告诉岳父和岳母两位大人。”
“什么事情啊?”看着林思虞说得郑重,方夫人有些疑惑:“是什么麻烦事儿?”
“学校里派着琮亭外出实习,上海的铺面只能由我暂时帮着打理了。”
林思虞有些无奈,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帮着方琮亭打理了几天以后,他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回来请示岳父岳母,看派了谁过去打理账目,他只能一个星期抽查一次账本,另外哪个店铺要拿多少款货,三个店铺之间的货物调配这些决议,他肯定会参与到协商中去。
方夫人听说方琮亭又被学校派出去实习了,表示很乐观:“没事没事,也就是几天的事情,去年不也派他出去了一回,结果只得五六日就回家了。”
“岳母大人,这次去了很远,估计得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林思虞叹气:“还是派人过去帮忙罢,我实在精力有限,只能帮忙做做决议,不能每天都过去查看店铺。”
方夫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是有些为难,想来想去做了决定:“让阿大去罢,她原先在家里管着织造厂,一切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现在上海那边每个店铺里都有掌柜,她只要帮忙看看就成,应该没问题。”
阿大站了出来向方夫人表示她愿意替方夫人分忧解难:“夫人,就让我和姑爷回上海去罢,大少爷左右不过两三个月就回来,等他回来以后我再来侍奉夫人。”
方夫人看了看她,叹息一声:“阿大,最近这两年家里有些不顺,害得你要管这管那的,实在是辛苦你了。”
阿大是她的贴身丫鬟,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做了陪嫁丫鬟到了方家,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就是方夫人想给她说门亲事都被拒绝了:“我只要跟着夫人就够了,男人什么的,我不需要。”
去年方夫人在广慈医院陪着方正成,阿大就在苏州这边主事,不仅要打理内宅的各种庶务,还要管着方氏织造厂——阿大是很能干的一个女人,从小就很能干,只要是方夫人交代的事情,她便似乎有无穷的精力。
“夫人,这有什么辛苦呢,我去上海那边不过是帮着管几间铺面,铺子里有掌柜伙计们,还有姑爷帮着看,不会比这边的事情更多。”阿大啊喂方夫人:“您就好好的苏州坐镇罢,二少爷那边我去了您也更放心一些。”
方夫人点了点头:“可不是吗?阿大,那你可要自己保重。”
这事情就如此说定,阿大转过头来问林思虞:“姑爷,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现在回家去一趟,将我的母亲和妹妹接去上海。”
“是你父亲在那边买了房接你母亲过去?”方夫人有些好奇:“本该如此,夫妻住两个地方怎么能同心呢?你母亲少不得要跟着父亲去上海的。”
上回正月十五林夫人过来吃饭,饭后两亲家闲谈说起家里的琐事,林夫人唠唠叨叨间不免带出了些埋怨的话头,方夫人虽然一直后宅安宁,可在娘家做闺女的时候,也见过家里族里的各种争斗,也见过一些不顾家的男人,听着林夫人藏头露尾的说了几句话,便知道了林书明这个人是靠不住的。
既然都在上海当了官,却又把自家夫人放在乡下不接过去,这实在真让人难以理解。
若是有年迈的公婆要照顾,林夫人呆在乡下倒也无可厚非,现在林老太爷已经过世,林老夫人是在长子那边居住由长房照顾,林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在乡下独居——这都算些什么事儿?
方夫人与方正成夫妻恩爱二十多年,听着林夫人话里头透着一丝埋怨,不由得很是同情,给她出着主意:“无论如何要跟了去上海,总不能让别人挂着林夫人的名声活得滋润。”
林夫人听了她这话,怔怔的想了一阵,也没点头也没摇头,方夫人知道她委实难做决定,也就没有再和她拉扯这件事情。今日听着林思虞说要接母亲妹妹去上海,心里便知应该是林夫人打算去上海那边找林书明,不想再到乡下做这个有名无实的林夫人了。
林思虞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父亲做下的事情实在太荒诞了,弄得岳母都在关注。
“岳母大人,正是这么一回事,我给两个妹妹在上海找了工作,妹妹们去上海以后,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住在乡间,不免孤单寂寞,故此我们决定带她去上海,住到父亲租的公寓里去,他们两人在一起,方便照顾。”
方夫人点了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她想了想:“不如这样罢,让老金去你们家接了你母亲与妹妹过来,到我们家吃过午饭,再和阿大一块儿去上海罢。”
阿大在一边捋了捋袖子,摩拳擦掌。
虽说这是亲家太太的家务事,可林书明这人实在太渣,若是他不肯让原配夫人住到上海去,她阿大可一定是会出手帮忙的。
林思虞想了想:“这样,那就多谢岳母大人了。”
当下方夫人就着老金过去载了林夫人和两个女儿过来。
林夫人与两个女儿既高兴又担心,急急忙忙的收拾着东西准备去上海,常妈跟在林夫人身后走,一边嘀嘀咕咕:“夫人,你不带上我了么?”
林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这家里还要人管着呢,你在家里帮我看着些罢。”
常妈拉着脸有些不高兴:“夫人,我可不是因为上海热闹才想跟着去,我可不能扔着夫人到上海不管,要是被老爷欺负了怎么办?”
林夫人想了想,有些惆怅:“我也想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