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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与一激灵,唇色都白了。这时候跳出来堵刀口,可不就真的承认了自己有犯上之心?!
他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眼神如狼盯着自己的摄政王,背后瞬间洇出一身冷汗。他手下替他做了那么多事,却在这个当头被推出来……既意料之中,又十分心寒。
摄政王可顾不得他想什么,他徐徐图之的大业,不容半点闪失。瞧那尤氏的言行举止,虽说有女人的胡搅蛮缠之嫌,但也不得不说,确实直攻了要害。若这一刻气焰无人打压,那后期的威慑效果就不可小看了。
至少,内心摇摆不定的官员会老实很长时间。且,万俟左那心思诡谲的黄口小儿被他打压多年,会不抓住这次机会反攻?
夏荣阴森地盯住了李斯与,李斯与与之对视,浑身一抖。
犹豫半晌,屈服在摄政王的淫威之下。他白着脸站出来,朗声厉喝到:“自古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皇后娘娘如此明目张胆直冲金銮殿,并在此朝政金地信口雌黄,大声妄议朝政,难道不惧天下人咒骂牝鸡司晨吗?”
此话一出,地上的一片官员倒是转过弯儿了。确实,尤皇后在早朝时辰闯入金銮殿,本身就是大错特错。但滑不留手的官员们自有自己的一套,看破也不敢起身。毕竟,这尤皇后瞧着就不好惹,省的一会儿又折腾。
于是,一个个跪趴着不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观望着。
“牝鸡司晨?”
陛下素来善察言观色,自然也转过弯儿来。自幼太傅教导他为君者必将为政以德,冷静深沉方显胸有谋断,知人善用方能御人有术。为君者最忌急躁莽撞,与下争辩,有失君威。
现在看来,不过酸腐之言,还不及皇后一番抢白有用!
“朕的皇后是议及看锦州水患?还是谈起禹州蝗灾?”
陛下聪慧,一点就通,当下趁胜追击:“一个个酒囊饭袋,两州百姓流离失所,你们却有那个闲心关心朕的后宫?都不想干了,朕可立即遣尔等回乡!!”
万俟左的话分量不是尤悠能比的,他此话一出,地上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真的吓到了。
皇后娘娘与高台之上的万俟左相视一眼,眼神一触即离,顿时姿态更显张牙舞爪:“本宫原为尤家嫡长孙女,尤家诗书传家。本宫虽不及诸位饱读诗书,但也自认识得少许文默。现今有一事不明,烦恼多年,此时便趁机想请教博学多才的诸位……”
伏地的官员心惊肉跳,却也不敢拒绝。立即嗡嗡道:“不敢当不敢当……请娘娘直言。”
尤悠勾着红唇,声音懒懒又掷地有声:“陛下如今正值二十有三,登基已有十年。然而美名满天下的摄政王至今还不曾将天子六印归还……请问,夏王爷是要辅助陛下直至垂垂老矣,顺带将天子六印传家遗孙吗?”
红唇如火,字字诛心。
饶是摄政王夏荣再处变不惊,也变了神色。他顿时一个瓷实的响头磕了下来,满脸惶恐道:“娘娘何出此言?当真赤口毒舌了!本王受先帝遗命,辅佐陛下共理朝政,兢兢业业十来年不曾懈怠,娘娘红口白牙的,这是将本王的忠心踩到泥里!!娘娘让追随本王一同辅佐朝纲的同僚们怎么想?他们不愤怒不寒心吗?”
上首的万俟左,立即就黑了脸。
摄政王冷眼看着,本以为尤皇后也如万俟左一般老实会闭嘴。谁知……
“哦,”皇后娘娘理了理腰间的环佩,眼皮子掀都不掀一下,“所以,你的天子六印到底要不要还了?”
夏荣脸色难看:“本王心寒!”
“心寒啊?”
皇后娘娘没说话,张开手指兀自把玩。
许久之后,她突然掀开眼皮子,龇牙笑了,“本宫前几天顿感无趣,招了民间各大茶楼有名声的说书人来给本宫取乐,方才本宫正带着他们遛弯儿……”
红唇裂开更大,她笑得恶劣又恬不知耻:“就在瞎王爷言表自己十年来兢兢业业,本宫让你归还天子六印而你手下的亲信会愤怒心寒,以及夏王爷您避之不谈返还天子六印……的时候,本宫的大宫女领着他们出宫门了哟……”
“唔,你猜他们回茶楼会怎么说?”
老实说,这类的小把戏如若是万俟左使,那是绝对不会成功。恰恰这是由十年吃斋念佛不提都想不起有这号人物的皇后使出来,出其不意,真是打得人措手不及。
但如若不贪图这名声,朝堂上这类事情宣扬出去,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也耽误不得什么。但夏荣被民间以守护神的美名赞扬了数十年,捧得太久,早已爱惜羽毛直至不可置信的地步。否则十来年的谋逆之心不死,小皇帝哪儿还能还全须全尾地坐在龙椅上?
所以……
夏荣脸瞬间绿了,手慢慢按在了佩刀上。
“呀~摄政王这是怎么了?脸都绿了呢……”
“是年纪老迈突然犯病?还是要着急要追出去杀人?”尤悠一步一步走近夏荣身边,笑得猖狂,“不巧呢,正好陛下等下会有很多事情请教摄政王您呢。陛下?你不是说许多政务要处理?”
万俟左:“自然是。”
夏荣额前青筋暴跳,咬牙切齿:“本王突然身体不适,请陛下宽宥!”
“那不行!”
尤悠懒懒地看向高台上的万俟左,幽深的凤眸里火光簇簇:“这还正在上朝呢,摄政王不是自诩兢兢业业十来年不曾懈怠?怎么说离朝就离朝?脸疼不疼?”
夏荣怒目圆睁,差点拔刀相向!
万俟左十分上道,听出尤悠的意思,立即接过了话:“确实如此。皇后,上朝期间不许胡闹,赶紧出去!”
皇后娘娘挑眉,朝他施施然行了个礼:“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走了。”
她细腰长腿,走路环佩叮当,悠悠哉哉地走出大殿。
人影儿一消失,夏荣便站了起来,不顾跪着一地的其他人,再次冷声要求离开。
正当此时,金銮殿外突然出现一群穿着黑衣服的蒙面暗卫,手拿着弓。弩一排站开。皇后娘娘的身影又出现在人影的后面。
她高昂着下巴,标志性的笑容:“对了,先皇刚好留了些东西给本宫。恰好最近本宫日子实在无聊,让他们在此听着,回去当乐子说给本宫听。”
大殿里的所有人脸色剧变,眼看着冒寒光的弓。弩对准了他们,冷汗全都扑簌簌地落。
见一排身影纤细的黑衣人,摄政王瞬时睁大了眼,心惊不已。不是说万俟皇室除了御林军根本没其他兵力吗?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暗卫竟在皇后的手上?
手下紧紧握着佩剑,虽说他是被允许佩剑上朝的,却也不敢真的在金銮殿上动武。夏荣不可思议地锁定了人影背后的尤悠,眼神恨不得吃人!!
说罢,皇后娘娘一甩袖走远了。
夏荣横行朝纲十几年,第一次吃了败笔。即便咬碎了后牙槽,背后一排弓。弩,他也冷着脸继续上早朝。
……
舆论这种东西,自古都有,不论现代人古代人都懂其所具备的能力。但论起炒作,不好意思,妖艳贱货的皇后娘娘绝对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擅长。
所以。
几乎是一夕之间,摄政王把持朝政,扣留天子印鉴至今未还,这数十年的诏令都不是出于皇帝之手的舆论如星星之火燎过草原,便蔓延至整个民间。
摄政王下朝之后,各大茶楼早已爆满三次不止,且还在声声不绝。
有了皇后娘娘首肯,说书先生们如蒙圣眷,说起书来更是卖力地添油加醋。众人听的入神,即便再惊疑不定,仍旧一片哗然了。
于是,口口相传,川流不息的人流聚居地,往来商贩各自闲话。不出一个月,京城的消息便呈不可控的状态分流到大乾各地。
接着,人心浮动,忠君爱国的各地知识分子愤然不已。特别是锦州禹州这两处灾害发生地,那些靠着诅咒小皇帝无能抚慰困顿的难民们,更是情绪崩盘。他们历经千辛万苦要从家乡逃荒来京城,就是想向大乾的守护神摄政王请命,请求他能救助家乡亲人。谁知人还没入京,信仰都塌了……
荒年最容易发生□□,饥饿难忍的难民意识崩溃。再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脑子一热就开始打着‘清君侧,除奸佞’的口号闹了起来。
尤悠听着外面的消息,笑得花姿乱颤。
万俟左不高兴,掐着她的腰就问暗卫的事儿。那天上朝之后,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就销声匿迹了。若不是他心里清楚万俟皇室根本没有暗卫,差点就信了。然而,缠了尤悠整整一个月,他依旧没能从皇后娘娘嘴里扣出一点消息来!
尤悠冷笑:告诉你还了得!
☆、第35章 (二)第二穿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古人诚不欺我。
摄政王当了长达十年的大乾守护神,短短三个月,就被舆论扭转为成沽名钓誉的奸佞小人。虽说他确实就是,但沽名钓誉有沽名钓誉的好处,至少他会为了名声去约束下属的行为。如今名声受损,他想借助舆论将自己推上皇位的路子有了瑕疵。
挽回名声的事情做了不少,但收效甚微。无知市井小民信了挽救之词,读书识字的却因此更加确信了摄政王把持朝政。但可气的是,任何封建王朝的政治,都是建立在文人阶层上。读书人如若不信服,统治也不太会牢固。
夏荣如今有些犹豫,是继续花菲心力筹谋挽回经营十年的名声,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政变上位。
思索良久,他下达了一道密令,让北营善搏杀的虎扑一支秘密返京。
不管最终政变与否,虎扑营还是先行回京较好……
正当夏荣秘密调兵,他手下一员大将李斯与却因金銮殿之事,生了二心。万俟左不愧是自幼观色的人才,立即察觉了苗头。
当初金銮殿李斯与当众以下犯上斥责护夫的皇后,小心眼儿的陛下投桃报李,本打算立即处置了此人。但素来懒得多说且比他还锱铢必较的皇后却拦了他,让他等。当然,皇后让他等他就等,那还有没有为君的尊严?
当然,最后他依旧被睡服了。
当日下早朝,李斯与便被万俟左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打入天牢。猝不及防,摄政王一脉反应不能,李斯与就已经被拿下了。
摄政王最近正密谋着政变,当日称病,未曾上朝。等亲信的消息传来,关押李斯与的天牢早已被东营的人层层把手起来,探视不得。
“王爷,这可怎么办?”
摄政王府,众亲信齐聚。
李斯与的弟弟李斯寒也在,此时正焦急地看着上首沉默不语的夏荣。兄弟两个是孤儿,十几岁就跟着夏荣了。一明一暗的,成为夏荣的左膀右臂。李斯寒或许不及哥哥的官衔高,但处理的事情更加私密与紧要。
李斯寒因为常年处理暗中事务,自然知道的更多。万俟左眦睚必报的性子,在座所有人都很清楚。涉及至亲,李斯寒有些焦躁:“王爷,小皇帝突然发难。我哥这次落到他手上,以他的心狠手辣,是绝对不会好过了……”
在座的也叹息,奇差一招,再补救已晚。
摄政王搭在案几左手慢悠悠地转着扳指,神情疏淡莫测。李斯寒深知他伪善的本性,不敢放肆又祈求他能看在兄长随他出生入死的份上伸手一救。
夏荣沉吟良久,关于救还是不救,他点头了。毕竟在外人眼中,李家兄弟之于他,分量是极其重的。他若不救李斯与,未免显得太刻薄寡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