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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云已经端上了茶,巧菱就退下去接着伺候杜氏。
若胭这是第一次进来东园,厅堂布置极其简洁,当中一副远山云岫图,一张高案,两边几把椅子,左右墙下各有高脚花架,架上却空空如也,并无半支花,一应家什也都半旧,却是干干净净、不染点尘,静静的端放在恰到好处的位置,门窗外黎明的光线朦胧的铺开,兼之高案上无声燃着的烛光,投落一地交错的清浅的阴影,倍添古朴清雅,只是作为正室的居室,到底太寒酸了,这让若胭很是意外,也生出些许莫名的伤感。
杜氏很快就出来了,装束素雅,目光清远若虚,嘴角含着淡淡的笑,一边坐下一边说,“让你们久等了,若胭身体怎样?”一点架子没有,随和、自然。
若胭起身,浅浅一笑,端正的行了大礼,“女儿给母亲请安,女儿前几天微恙,现已大好,劳母亲挂念了,女儿以前离母亲远,不曾侍奉膝下,是女儿的不孝,以后必定长侍膝前,恭听母亲教诲,为母亲排忧解难。”目如清泉,言辞坚定清脆。
杜氏看着她,静静的听她说这一番表明心迹的话,毫无疑问,这是在站队,张氏和杜氏这对婆媳不睦,府里人人皆知,只是几乎满府人都选择了站在张氏身后,杜氏身边只有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丫头而已,日子过得相当艰难,若胭母女虽然在府外,到底也跟了梅家恩十几年,这个事不可能不知道,懦弱求稳的章姨娘肯定是想两边托好、各不得罪,以求平安的,若胭却敢刚进府就马上站队,这很让她惊诧,一时心潮起伏。
章姨娘细心的发现杜氏的微微失神,不知道后果如何,连忙也福了福,请安问好。
杜氏就莞尔一笑,向章姨娘点点头,亲自携了若胭入座,让巧菱端了点心来,道,“不知道你们喜好,先垫垫肚子吧。”看着若胭吃下一小块酥饼,这才缓缓又言,“你还小,有这份心就行了,母亲不需要你做什么,照顾好自己。”忽地一顿,到底又补了句,“保护好自己。”
若胭颔首,看着杜氏,淡定自若的答,“自然!”按若胭自己的心,自然是偏向杜氏的,不过,也并不想和张氏对立,毕竟,她是这府里的第一尊大佛,而自己,还想好好活着。
杜氏一怔,接着就笑了,笑容有些苦涩,小丫头,懂什么?
又坐了一阵子,若胭并不拘束,连吃了两块糕点,这才停下来喝茶,章姨娘有些怯意,只吃了一块,就不再吃了,杜氏谁也不劝,只是安静的看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若胭聊着,问她平时里做些什么喜欢什么,若胭自己也不知道以前的雁儿都做什么,自然不敢多说,只回答“若胭懵懂,只跟着姨娘识了几个字,喜欢看书。”杜氏早就知道章姨娘的女红很是出彩,若胭想必也不差,现在却只提识字,只以为若胭是听说了自己爱看书所以有意讨好,却不知道若胭实出无奈、并非刻意讨巧。
“识字便好,以后要有闲,可来我这看看书,母亲这儿,并无长物,唯有几本书,可供一观。”
若胭自然喜不自禁的应了,她早就听说杜氏博学多才,猜度东园必然藏书不少,要是能借得几本看看就好了,本以为要费好些心思才能打动杜氏,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她自然不知道杜氏最喜欢的就是爱书之人。
杜氏又唤巧云进来,只说“你去拿来”,也不说拿什么东西,巧云应个声就转身进了内室,很快捧出一个小匣子,杜氏就说,“小玩意而已,送与若胭玩吧。”
若胭知道这就是见面礼了,恭恭敬敬的道了谢,春桃就上前接过。
两人聊了几句,就有巧云进来,并没说话,杜氏见了就明白,点点头,起身道,“你们与我一道往中园去,可好?”
章姨娘又喜又怕,喜的是,太太亲自相邀,怕的是,一会张氏见到她们结伴而来,要不高兴。
若胭却是爽快的应下,恭敬的站在杜氏身后,杜氏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氏果然是不高兴的,而且是非常不高兴,一张老脸明明白白的沉着,垂着眼看着三人行礼问安,也只是从鼻孔里轻轻的哼了哼,喝了方妈妈递过来的水,吧唧了一下嘴,正要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知道这是梅家恩来了,瞬间笑容满面,看着面前三人,一脸和蔼可亲,连连颔首,呵呵笑道,“这样很好,很好,我也放心了。”
富贵从外面打起帘子,梅家恩就大步走进,看到张氏笑得欢,也很欢喜,问,“娘,何事这么高兴?”
张氏就招呼拉他坐在自己身边,指着三人意味深长的笑道,“自然是件舒心事,我知道二小姐和章氏今儿早上要过来的,就早早的等在这里,没想到她们和杜氏一起来了,原来是先去了杜氏那里,二小姐能孝敬嫡母,章氏能恭顺正室,一家子的妻妾、母女能这样相处,这是好事,我就是白等一早上也高兴,老爷说是不是?”
张氏说话,好生“厉害”,明明话里夸赞三人和睦,却假装不经意点出二小姐和章氏害得她当长辈的苦等,梅家恩果然如她愿的皱了皱眉,目光扫过两人,就带了些不易察觉的不悦和责备,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笑,“家和兴顺,正是要这样,娘总是一门心思的为着晚辈们着想,这请安本是晚辈理当等候娘的,却劳累娘等候,这就不妥了,往后娘安睡要紧。”略一思索,又向三人道,“娘年纪大了,休息是顶重要的,以后请安不妨晚一些。”并不提先去哪后去哪,也就是默认了先去东园。
三人各怀心思的应了。
张氏虽然成功的让儿子知道自己待若胭母女的恩德以及若胭母女对自己的轻视,却到底没有让儿子理解自己的深意,不但没有定下规矩要她们必须先来中园请安,还把请安时间推后了,这让她有些抑郁,却不好显现,仍是慈和的笑,“我老了,睡得浅,醒得早,操心的事多,想睡也睡不着,老爷能惦记着,这就是老爷的孝顺了,老爷每天要去衙门,早出晚归,最是辛苦,我这里也没什么,以后也不用天天来跑一趟,多睡一会,就自去衙门吧。”
好嘛,你让她们晚点来,我就让你干脆别来了,你辛苦挣钱养她们,还天天早起呢,她们在家呆着不干活不挣钱,好意思来晚了?
梅家恩自然不肯,说着话,就有大少爷梅承礼进来,先向张氏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张氏一把就拉了过来坐在自己另一边,眉开眼笑,“寿儿这一宿睡的安稳?你只坐下说。”
梅承礼被她拉着,在坐的一瞬间看着梅家恩叫了声“爹爹”,这就算是请安了。
那,母亲呢?
若胭没见微蹙,狐疑的打量这个眉清目秀、颇有几分肖似杜氏的少年,知他是正室杜氏所出,如此说,杜氏既是他的嫡母,更是生母,按说这感情无人可比,然而看上去并非如此。
这其中大有文章!
梅承礼坐在张氏身边,半垂着头。
张氏飞快的朝杜氏瞥一眼,眉梢眼角都是得意与嘲讽,没容梅承礼有空闲,一连串的问着,夜里可有着凉,半夜是否醒来喝水,可有做梦,梅承礼只是轻轻的应答,没看杜氏一眼,更别说若胭这个新冒出来的妹妹了。
杜氏就远远的看着这个儿子,心痛到无法呼吸,终只是静静的看着,一语不发。
若胭旁观,义愤填膺,正要拍案而起,门帘又动,梅映雪和梅映霜前后走来。
两人倒是规矩,先向张氏请安,然后向梅家恩和杜氏请安,最后还叫了“大哥哥、二姐姐好。”
若胭也含笑向两人还礼,随即目光转动,停在梅承礼身上,朗声一笑,道,“大哥哥安好。”
梅承礼猛地抬起头,诧异的看着这个还很陌生的妹妹,然后犹豫着起身还礼,“二妹妹好。”隐约记得昨天早上认亲时见过这个妹妹一次,呆呆愣愣的,怎么今天主动说话了。
正要坐下,若胭又咯咯直笑,“大哥哥肯定是哄老太太高兴才说睡得安稳,妹妹猜,大哥哥一准是过于用心功课,昨夜睡眠欠佳,瞧大哥哥现在还是睡意朦胧,竟然都忘了给母亲请安了,呵呵。”
若胭笑得无害,说的话也无刺可挑,偏偏让满屋里的人都屏了气息。
梅承礼自小被张氏抢走养在身边,虽说在一个府里,但张氏自然有的是办法,让杜氏时不时的见不到孩子,更有的手段让梅承礼疏离杜氏,因此,梅承礼越发长成,就越亲近张氏、漠视杜氏,这一点满府尽知,就是梅家恩也心知肚明,虽然有时候也对杜氏歉疚,但更多的时候是装糊涂的,只要张氏好,一切便好,其他人,辜负便辜负吧。
一时间屋里气氛诡异。
若胭却是真的有些傻眼,她原以为梅承礼仅是今天“忘事”,怎么看大家的表情,根本不是如此,莫非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或者说,自己一不小心挑破了一个积痛多年的恶疮?茫然环视四周,最后,一双清亮的眸子就委屈探究的落在梅家恩身上,“老爷,我是不是说错了话?我只是看大哥哥忘了给母亲请安,就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并没有什么心思,做儿女的,最是应该孝顺父母,母亲对儿女恩重如山,儿女自当孝敬母亲,把孝顺母亲当作人生第一等的大事,女儿读书少,不如大哥哥有见识,老爷……”说着,手足无措、泫然欲泣,心里却在扮鬼脸:我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坚持看下去,精彩慢慢呈现。谢谢。
☆、记恨
听见没,大哥哥,孝顺母亲才是第一等,亏你是个读书的,连这个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呵呵,二小姐年纪不大,心里却难得明白事理,寿儿以后可莫要再熬夜看书了,累出病来,奶奶要心疼,去吧,给你母亲请个安。”
张氏没等若胭把话再说下去就急忙截下,更不等梅家恩说话,拍着梅承礼的手,一脸的慈爱、一脸的笑,这就顺着若胭的话轻巧的化解了窘境,不给母亲请安真的只是睡眠不足而已,避重就轻,同时不忘提醒梅承礼,最心疼你的人,是我。
梅承礼全身僵硬,在张氏的推动和众人各异的目光下,走到杜氏面前,分明极慢、却又生疏仓促的行了个礼,嗫喏的叫了声“母亲”,极快的抬眼看了眼杜氏,又慌张的垂了下去,四目相对,一闪而过,各有悲伤和痛苦在心底流转、沉滞。
杜氏伸出双手,轻轻的握住他的双手,分明感觉到他的拘束和彷徨,还有逃避,微微的往后缩了缩,到底没有再躲,任那双瘦弱、清凉的手握着,陌生的皮肤触觉深入到骨头里。
梅承礼蓦然觉得自己十六年的世界好像一丝丝裂开了缝,有什么东西要涌进来,又有什么东西要挤出去,这种细微的变化让他恐惧。
杜氏只是握了一小会,手心里的那只手就有些别扭的动了动,到底是小心的抽了出去,凝视着自己的骨肉,竭力将泪水逼回眼窝,一个字也没说,这个请安就结束了。
梅承礼却似乎受惊了,他看着那双已经被自己抽离的手,正有些颤抖着慢慢的缩回,没有了那陌生的凉意,反而如失落了什么,手有些空,心也有些空。
张氏一双灰暗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梅承礼,恨不得扑上去将他绑在自己身边,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仍要端着和蔼的笑容,缓缓颔首作笑,牙齿却咬的咯咯响。
这时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