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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柳巷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却历来是销金窝,在这处建起酒楼来,那些富贵闲人,一掷千金的纨绔豪商们,游了画舫,听了歌舞,到刚好过来酒楼继续吃喝。
顾卿晚仔细瞧了地质和周边,发现虽然临河,但建造楼阁却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并且这处地方虽然离南城的烟柳巷极远,但前头的清河,却是烟柳巷画舫游河的终点。
于是,这地方倒给荒了下来,如今郡王府又要建温泉庄子,银子不大凑手,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块地儿,要脱手出去。
那块地本来就开的是酒楼,但是因不盈利,便荒了两年。后来永庆郡王突然就迷上了戏曲,便吩咐管事,将酒楼拆了要建戏院,谁知道拆了后还没建起戏院来,永庆郡王便又没了捧戏子的心,改而迷上了打马球。
之后的事儿倒是进展的非常顺利,永庆郡王府在清河边儿上的那块地儿,刚好位于一处平湖浅滩的边儿上,风景秀丽,交通四通八达,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附近也多是些胭脂铺子,笔墨书画铺,珠宝铺这样的高档铺子。
等顾卿晚几人在仙岳楼用完膳,沈择竟亲自来了,同行的还是永庆郡王府的柳管事。
庄悦娴是买了个小厮叫刘泉的,顾卿晚吩咐了两句,刘泉便往长公主府而去。
顾卿晚笑了笑,道:“不是沈公子几个也要入伙呢,总不能除了出银子,什么都不做吧。我让人去长公主府送个信,请沈大公子问问这事儿,咱们先去仙岳楼用午膳,下午听回信便好。”
陈三夫人却微拧了眉,道:“我们府上和永庆郡王府倒没多大的来往,总不能直接找上门去……”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给了邹牙婆五两银子,打发了她。便冲庄悦娴和陈三夫人道:“我想看看永庆郡王府的那块地再做打算。”
顾卿晚听了她的话,略想了下便也明白了过来。权贵府邸卖产业,传扬出去总会让人议论,是不是失了圣宠了,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儿了,免不了引人猜测,此其一。其二,权贵手中的产业一般都不会太差,便是出卖,也不是寻常什么人都能接手的,牙行多经营的还是些小门小户的生意,更有,权贵府邸间都是来往密切的,真要卖什么产业大抵传出些风声,在圈子里就能脱手了,也犯不着让牙行介入。
邹牙婆闻言却微怔,笑着道:“倒是听说过,不过像永庆郡王府这样的权贵人家,通常便卖名下产业也不会经由牙行,更不会闹的满城皆知,所以具体是卖,还是不卖的,还真不清楚。”
陈家倒是有相熟的牙婆,陈三夫人早打过了招呼。有牙婆带着,虽然省事不少,但偌大的京城跑来跑去的也是累人,到了近午时分,好一点的推荐都看过了,却依旧没寻到满意的,顾卿晚便问邹牙婆,道:“我听说永庆郡王府在清河边儿上有一块地,是准备卖的,不知道此事你可知道?”
顾卿晚尚未用完早膳,陈心颖便风风火火的来了,同来的还有陈心颖的母亲陈三夫人,大家叙了片刻话,这才离开了顾宅。
庄悦娴被顾卿晚恭维的直笑,抬手点她两下,才忙吩咐金桔摆饭。
顾卿晚见她提都不提陈嬷嬷来的事儿,便也自动忽略此事,挽着庄悦娴的手道:“大嫂能和我们一起最好了,从前咱们家的那些铺子,大嫂管的就极好。还有这宅子,买的真好,又不贵又清净,大嫂最有眼光了!”
庄悦娴见她睡的脸色红润,精神不错,便道:“走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准备用早膳,大嫂今日也没什么事儿,索性一会子和你们一起出去看铺子。”
顾宅中,庄悦娴回到花厅,顾卿晚才一脸困顿的晃了进去,道:“咦,不是说陈嬷来了吗,已经走了啊?”
陈嬷嬷将袖子中的纳妾礼单抽出来,摸了两下,又是一叹。
顾夫人这可真是软刀子磨人呀,她越是知礼,王府便越是不好强迫人家。姿态摆的是低,可是,人家的意思却够强硬,够明确,就是不想委屈自家姑娘进王府,二爷的妾室,人家就是看不上眼。
马车上,陈嬷嬷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
庄悦娴很是客气的将陈嬷嬷送到了门口,瞧着陈嬷嬷登上马车,她才转身回了院子,神情略冷。
她又和庄悦娴寒暄了几句,宽慰了两句,连袖子中的纳妾礼都没能拿出来,便告辞离开了。
花厅中,陈嬷嬷忙着上前在庄悦娴跪地前便将人扶了起来,庄悦娴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又做到了这个份儿上,陈嬷嬷是实在说不出让人家姑娘进王府的话来了。
此刻瞧着庄悦娴再度因她竟然弯下脊梁,又向陈嬷嬷下跪,顾卿晚的眼睛一阵刺疼,捏紧了拳头,狠狠吸了两口气,这才转身悄然又离开了花厅。
彼时顾卿晚偷偷藏在树后,跪倒在地,捂着嘴哽咽,却是没有勇气跟上去,她不敢去面对被砍掉了头颅的亲人。
没奈何庄悦娴便跪下来哀求,只求那些人能让她上乱坟岗,将祖父和父亲的头颅和身体缠裹在一起。许是她这个请求要容易的多,也许是那些人看她跪下苦苦哀求太过可怜,最后放了庄悦娴过去。
庄悦娴好容易凑了一些银两,夜半偷偷的离开租住的小院,寻到了乱坟岗,恳求看守的人,让她偷偷带祖父和父亲的尸体回去。那些看守的士兵自然是瞧不上庄悦娴的那几个银子的,轰赶她,只道皇帝下旨,不准顾家收尸。
顾卿晚只有一次,见过庄悦娴放下尊严和骄傲给人下跪,那便是祖父和父亲被斩首后,尸体被丢在了乱坟岗。
庄悦娴出身高贵,即便是前朝覆灭了,可刻在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容亵渎,即便是在顾家被抄家,她们投奔徐国公府被拒之门外,无处可去时,庄悦娴都不曾弯下自己的脊梁。
顾卿晚顿时眼眶便是一红,心中像是被钝钝的匕首一点点磋磨过一般,疼入骨髓。
顾卿晚从厢房收拾齐整出来,便绕道到了花厅后听动静,隔着山水屏风,正听到庄悦娴的话,看到庄悦娴起身欲跪的情景。
☆、173 意难平
秦御说礼亲王妃要来,顾卿晚其实还挺意外的,从来纳妾对高门大户来说,其实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都是遣了下头的管事登门便算给足了颜面了。
主母亲自出面,那还真没怎么听说过。礼亲王妃派陈嬷嬷这个心腹过来,已经算是重视此事了,如今要亲自过来,这个态度摆的是足足的有诚意。
秦御跳墙走了,顾卿晚想着他那些话,却是完全没了睡意。顾卿晚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得了分裂症,最挂心的事儿两件事,一件是找到回家的路,早日回到爸妈的身边,另一件便是顾弦禛这个大哥,早日找到他,一家团圆。
从前第一个挂念很强烈,如今顾卿晚竟然也分不清哪个更重要了。她揉了揉脑袋,不管怎么样,秦御有了顾弦禛的消息,为她还是为庄悦娴,她都想知道。
更何况,如今酒楼也算有了眉目,那块地她丈量了一下午,差不多也有了眉目,左右逃不过,进府便进府吧,礼亲王府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得闯过去。
顾卿晚想着,便起了床,穿戴好就到上房寻庄悦娴说话。她难得起的如此早,庄悦娴倒有点诧异,道:“听刘妈妈说,你昨夜房里的灯二更天才熄灭,怎么这会子便起来了?不累吗?自己家里,怎么也不多睡会呢?嫂子还会笑话你不成。”
顾卿晚屏退了屋里的金桔,在庄悦娴的身边坐下,靠在了庄悦娴肩头,道:“我也想好好睡啊,奈何有人夜夜来扰人清梦,我实在是睡不安稳。”
庄悦娴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了过来,脸色一时发白,一时又气的涨红,拉起顾卿晚来,道:“那个……那个天杀的混账夜夜都过来?!”
顾卿晚饶是告诉庄悦娴这些时,已经做下了跟秦御回府的决定,可这会子瞧着眼中既痛且怒,有愧疚有心疼的庄悦娴,顾卿晚却禁不住也跟着心酸难受,她回握着庄悦娴的手,道:“大嫂,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庄悦娴的眼泪顿时便滚落了下来,将顾卿晚紧紧抱进怀里,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道:“这个混账!这个挨千刀的!堂堂郡王如此欺辱逼迫女流之辈!你那个大哥也是混账,既然逃出来了,为什么还不来寻我们!让我们姑嫂女流妇孺被人这样肆意欺负!”
庄悦娴是真恨不能拿把刀劈了秦御,顾卿晚如今回到了家,和秦御无名无分的,他但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便不该这样夜夜过来。他这样,是将顾卿晚看成了什么?!
顾卿晚本是想让庄悦娴知道,秦御不会放手,她躲避也是没用。却不想倒引得庄悦娴如此伤心绝望,绝望之下,竟连顾弦禛都怨上骂上了。
顾卿晚知道,庄悦娴都是太心疼她,才会这样。心里暖暖的,靠在庄悦娴的肩头,道:“大嫂别这样,早知道我就不告诉大嫂这个了。”
被顾卿晚拍扶着安抚,庄悦娴才忙收起了几近崩溃的情绪。
她擦拭干净眼泪,心里知道,如今她是顾卿晚的唯一的依靠,就算她只是一个没用的妇道人家,也得撑起精神来,不能让顾卿晚承受如此之多,还得反过来安慰她这个大嫂。
舒了一口气,庄悦娴道:“咱们不说这些,你饿了吧?大嫂亲自给你做早膳去。”
她言罢,站起身来,冲顾卿晚笑了笑,这才迈步去了。顾卿晚知道她是出去平复心情了,瞧着庄悦娴匆匆的脚步,禁不住叹了一声。
一早,礼亲王妃还真来了,不仅来了,还是大张旗鼓,摆开亲王妃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抬着纳妾礼来的。
庄悦娴听闻刘妈妈的禀报,怔了半响才道:“你说什么?谁来了?”
刘妈妈也有些心神恍惚,她从前说是在大户人家里干过活,可那户人家也不过是有几个铺子的商户,莫说是亲王妃了,便是六七品的小官,她都是没见过的。
本来以为跟了个只有两个女主子的破落户,谁知道怎么一大早的倒迎来了个亲王妃,那浩浩荡荡的王妃仪仗,简直要将她的魂都吓飞,到现在腿还是软的。
刘妈妈又舔舐下了干涩的嘴唇,这才战战兢兢的道:“礼……礼亲王妃,说是车辇进不了巷……巷子,这会子已经到了巷子口,马上……马上过来了。”
庄悦娴闻言面色复杂,不管怎样,人家亲王妃来了,做为庶民,怎么也不能不远迎高接。
庄悦娴带着顾宅的人,唤上了顾卿晚,迎到了门前。
出了宅门,果然见礼亲王妃已在簇拥下走了过来,瞧见庄悦娴便含笑点头,道:“顾大奶奶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庄悦娴欲带着人行大礼,礼亲王妃快行两步一手拉住庄悦娴,一手托起了顾卿晚,道:“不必如此客气,今日本王妃来是叙旧的,且随意一些便好。”
庄悦娴见礼亲王妃如此,瞧了顾卿晚一眼,方才不动声色的道:“王妃请里面宽坐。”
进了花厅,按尊卑落了座,丫鬟上了茶。礼亲王妃却将顾卿晚拉到了近前,冲庄悦娴道:“本王妃和卿晚这丫头甚是投缘,这孩子聪慧又灵性,本王妃那些花花草草的,到了她的手中长的立马就一样了,那茶经了她的手,却也是清香扑鼻,本王妃没有女儿缘,瞧着卿晚倒是极为欢喜。”
她说着嗔怪的瞪了顾卿晚一眼,道:“你这孩子离府时可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