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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
昨晚就将两样粗米粉搅匀,中间扒窝放入绵白糖搁置好了的,现下只需加干豆沙、糖板油定捏个,压元宝模子即可。
吴婆子自是做熟了的,手脚麻利的就捏起糯米球来,夏豆跟了她做了几个,又忍不住出声道:“婆婆,这鼎盛糕只做成元宝花样会不会太少了些。”
她昔日吃得鼎盛糕有各色各样的,还以为正是因为这糕点花样颜色各异才取得“鼎盛”之意,单单只压元宝的模子,看着真有点单调了。
“怎地?你还有其他的花样不成?”吴婆子头也没抬,手里动作不停地回道。
“那个,大概是各地风俗不同,我家那边做这种鼎盛糕,就是要花样越多越好,才叫昌荣鼎盛,”夏豆权当闲聊地说道。
“这说法倒是不错,”吴婆子回道,“就是没那么多个模子,做起来太麻烦了些。”
这话是同意她的说法了,夏豆心一喜,又连忙献计道:“也不是顶麻烦,咱们就信手捏,再有不止花样子不同,最好加点不同的颜色儿,你看咱们可以用菜叶汁做青色,花瓣汁儿做红色,不同的图案搭不同色儿,五花八门的又好看又好吃。”
“你且做几个给我看看,”吴婆子听闻顿了片刻,看了她一眼回道。
这种捏糕点的活儿夏豆以前闲的无聊没少干,当真就信手捏了个梅花瓣样的糕子,小巧玲珑的,摊在手心里精致又可喜。
“你这手艺倒是不错啊,”吴婆子看了不免赞许地点点头道,“你再多做几个看看。”
“好呢,”夏豆不由翘着嘴角笑,想及这糕不过就是图个喜庆,又捏了几个佛手、石榴、蟠桃等花样,吴婆子看了愈发满意,面上也带了些喜色,“不错不错,你这闺女手还真是巧。”
“婆婆,要不这样,您做的蒸一笼元宝万福,我做不同花样大杂烩的,就蒸一笼就叫昌荣鼎盛,”夏豆心情大好地建议道。
“那也成,”吴婆子难得地笑笑,她想了想再说道:“今儿要染不同色儿已然来不及,你就多捏些不同花样,凑一笼那什么,昌荣鼎盛。”
夏豆扑哧一声笑,方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放开手脚做起其他形状来,什么玉兔啊,聚财猫啊,福鱼啊,手指飞快地动作着,边捏便玩似的乐呵的很。
沉心做事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传来道男子带着好奇的疑问声,“咦,你这个丫头捏的这是什么呀?”
“又是你!”夏豆偏头抬眼,差点把手上的粘糕呼他脸上去。
“夏姑娘,做糕子啊,五少爷找你半天了呢,”后头跟来的顺子颇有些谄媚地朝夏豆挤挤眼笑道。
“找我干嘛?”夏豆歪着头瞪他,不满的回道:“还没玩够啊。”
周彦之身形原本就颀长,夏豆又坐在木凳上,他居高临下地俯身看了看夏豆的右脸颊,见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大摇大摆地从她身边走过,坐到屋内的茶几旁,浮夸地哈哈笑着打了声招呼:“吴婆子好呀。”
“五少爷好,”吴婆子低了头沉声说道,周彦之幼时喜欢吃她做的糕点,故而记得她的名字,转眼那少爷都长这么大了,吴婆子虽垂目敛了笑,面上的表情却很是柔和。
“你们忙,你们忙,”周彦之也不用招呼,自个儿坐下倒了杯茶,朝吴婆子笑道:“我就是来看看。”
“噗,”那茶一沾嘴大少爷却不满意了,这又苦又涩的粗茶自然入不得他的口,周彦之喷了嘴里的茶,又朝着顺子努努嘴道:“那小二,这什么鬼茶水,你去,换壶能喝的来。”
顺子连声应下哈着腰去了茶水间,夏豆没好气的瞥了那纨绔公子一眼,又专心做起手上的糕子来,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闹任他闹,权当是智障。
“喂,你还没回我的话呢,”坐了片刻却闲不住的纨绔又起身过来,背着手站在夏豆身后再次问道,“你做的是什么啊?”
夏豆没搭理他,他也不在意,又绕着圆桌走了两圈,再回到夏豆身后来,“你猜我来找你作甚?”
“哈哈,”没等夏豆回答他又爽朗一笑,献宝似的又掏出那个钱袋来,在夏豆眼前晃晃悠悠,“你忘记拿晏七的钱袋啦!”
夏豆朝他抬了抬眼皮子,目光悠然宛若在看智障。
第48章 糕
“要不要?”
“真的不要么?
“晏七的诶,你竟然不要?”
蒸鼎盛糕的间隙,那纨绔仍在小厨房转来转去,围着夏豆孜孜不倦问个不停,面上半点不带无人回应的尴尬。
“喏,”两笼热腾腾的鼎盛糕出了锅,夏豆面用绢帕包着手,从笼里捏出个糕点来,面无表情地递给他:“送你吃,出去玩。”
“咦,这是什么,”周彦之看着她几指托着的一块糕点,心里只当她是讨好自己,乐呵呵地伸手就去接,“现在知道来哄着本少爷了,算你识相。”
可惜刚拿过那块糕,“烫烫烫……”
吴婆子和夏豆顾自专注着手头上的事儿,低着头将糕子一一布摆在食盒子中,眼神都没往一旁在抛彩球似的少爷身上瞟。
“臭丫头,你是故意要害本少爷呢吗,”周彦之终于接到那块抛来抛去的糖糕,扯着衣袖口兜稳了,才朝夏豆嘟嘟嚷嚷道。
吴婆子分盒装好了糕,嘱咐夏豆好生端去前边厨房,客人府上的下人过会子应自会来拿。夏豆头也不回的就迈出了门,周彦之在后头哎哎几声无果,垂目去看手中的那块糕点。
是只憨态可掬的小胖猪。
“这是什么玩意?”修长净白的拇指与食指捏着那块糕看了半晌,周少爷偏头向吴婆子疑道:“你们做糕子捏头猪是作甚,这能卖的出去?”
“猪?”吴婆子正收拾笼屉,闻言淡定地回了句:“能吃能睡的,多有福气。”
“这倒也是,”周少爷又乐了,美滋滋地想一口吞掉这头小猪,临了又收了起来,“做的还可以,可见是有心了。”
周彦之负着手迈出了房门:“本少爷向来赏罚分明,这就赏那丫头去。”吴婆子看着他那青衫磊落的背影,只叹口气摇了摇头。
周少爷的这番赏竟是没有赏出去,只因他端着面子回房磨蹭了会,再叫人去喊夏豆时,就听小二说她随着赵府下人走了,上门去送点心去了。
赵府是食美楼的老主顾,今日乔迁新宅杂事颇多,夏豆送了糕点后经不住那家管事娘子一番礼请,又帮着做了回午宴,得了两个红封好几十文大钱,再回来时周少爷已然回了府。
人走了就好,夏豆长舒一口气。
晚暮时仍回了山上那宝福庙,还用赵府的打赏钱买了些线香蜡烛提溜了上去。
小沙弥妙善看到夏豆倒是双眼一亮,高兴地打招呼:“女施主又来啦。”
“阿弥陀佛,”那高个师兄看不出喜怒,只垂着眼凝声问夏豆,“女施主此番前来是为何?”
“小师傅,”夏豆双手奉过香烛,虔诚说道:“小女子近几日走投无路,求助无门,不得已才来叨扰佛门清静地,还望贵庙收容几日,待我找到了妥善的住处,必尽早搬离。”
夏豆说完这番话自己都闹了个脸红,常言道救急不救穷,昨日避雨借住是迫不得已,今日却是有意来赖个住所,何况自己是个女香客,多有不便之处,她提出这般请求,委实有些为难这俩小师傅。
高个的妙心和尚用打量的眼色看了她半晌,一时犹豫该不该应下来。小沙弥妙善倒未曾多想,只眼巴巴地看着他师兄,颇有些同情夏豆,想要为她说话的意思。
最终还是得去问过师傅法济方丈,老方丈听罢只道了句阿弥陀佛,这便是应下了。来传话的妙心不免要嘱咐她几句,话里的意思无外乎佛门重地,终究不是长居之处,还望施主早日寻找好去处。
能赖几天已然让夏豆喜不自胜,她径自到昨晚夜宿那间厢房歇脚片刻,后又扛着扫帚将宝福庙后院回廊清扫了遍。同样欢喜的还有小沙弥妙善,夏豆扫回廊时他也在一旁帮手。
“女施主,”妙善腼腆地跟她搭话。
“小师傅,我姓夏,你唤我夏豆就好。”
“小僧妙善,女施。。夏施主唤我妙善即可,”小妙善一边清扫着回廊旧尘,一边掩不住高兴地道:“夏施主手艺真好,早上做的斋菜真是太味美了。”
“咦,”夏豆好奇地看他,见那小和尚正冲着她憨笑,局促又害羞的模样竟有几分像夏树,夏豆心一软,不由开玩笑道:“这样啊,妙善小师傅莫不是喜欢我做的斋菜,才同意我留在庙里借住?”
“没没没。。。”妙善结结巴巴道:“夏施主误会了,斋菜虽好吃,但师兄说出家人应忌口腹之欲,我不过。。不过是。。。”
“我知道了,小师傅不过是想夸赞一下我的手艺,”夏豆理解地笑笑:“多谢小师傅啦。”
“是,是的,”妙善不好意思的挠挠光溜溜的后脑勺。
“不过,口腹之欲又并非恶事,不是有位很出名的禅师,有四箴誓愿:饥来要吃饭,寒来就添衣,困时伸脚睡,热处爱风吹。”夏豆想了想念出了曾在某风景山庙见过的打油诗,接着道:“你看饥来要吃饭都排第一位,可见无论佛门还是俗世,食字总为大。”
“不知哪位禅师竟是如此誓愿?”小沙弥有些不信道。
“天底下的禅师多了去了,你能知晓几个,人家既叫做禅师,境界总比你个小沙弥要高,”夏豆说道兴致处刷刷地挥舞着扫帚,“这样吧,你既喜欢吃我做的斋饭,要不明早你来厨房,我教你做法,日后我下了山去,你也可自己做好吃的饭食。”
小沙弥眼睛一亮既想当即应下,又怕犯了忌讳被师兄骂,有些犹豫地道:“我,我还得先去问过师父”。
夏豆心情大好地也没再笑他,当晚她又为庙里三位老小僧人尽心做了几道素菜,小妙善一直赞不绝口不说,连带着妙心脸色都好看了几分。老方丈垂坐细饮膳食,眉目安然不动,面色却柔和又慈悲。
到了入睡的时辰,妙心敲过了夜定的佛钟,宝福庙中几盏微弱的香油灯随即被吹熄。
山间幽沉,万籁俱寂,佛门清净地,庸人却自有烦扰。
夏豆躺在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进觉,某些事由不受控制地涌入大脑,关于那人的,单只是那些表面的,浅显的线索,绘现出的那人身所的世界,可能是她这一生都无法见识的庞然。
贵家公子,少年才子,党派争权,果然是云泥之别啊,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隔了几道阶层的天堑。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沿之上,她所处的身周安谧而祥和,而思绪却又飘远,那个人呢,他不知正处在如何刀光剑影、如履薄冰的境地,夏豆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冥想了良久,忽而哂笑出声。
晏祁高高在上、大起大落的人生,他文武双全,他公子无双,可跟她一个乡野粗女有什么关系呢。
大概是初次见面他的狼狈不堪,命悬一线时他霍然出现,之后的多次出手相助,态度始终温和有礼,单这些,就让她忽略掉了那些无法跨越的身份地位鸿沟,以为他和她是可以。。。做朋友的。
算了吧,不是我能惹得起人物,夏豆闭上眼心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