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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托、下托、侧托、后比、侧比、下扒、肩衣、背衣……
十几种胸衣半成品依次摆放在铺了绸布的四方桌上,仿佛贡品一般等待接受贵人临幸。
李氏纤细手指从一个个半成品上轻轻拂过,固然看不出个所以然,面上却是一派平静。
芸娘同青竹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明明已经到了理直气壮的时刻,却依然心有惴惴,仿似这真的是骗人的买卖一般不自信起来。
两人的拘谨影响的女工也莫名紧张。
芸娘的跋扈不客气女工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能让芸娘这般小心翼翼,只怕这位妇人便是唐掌柜或唐掌柜的妻妾?
女工的眼神从李氏的发髻转移到衣着……不像是妻妾,打扮是朴素甚至有些寒酸。
可听闻有些富贵人家有些怪癖,虽然金银珠宝堆成山,吃穿用度却依然状似清贫……女工决计不能掉以轻心,更是笔直的站在芸娘身后,随时做好侍候李氏的准备。
李氏将一个个半成品从桌上拿起细细打量又放下,偏头瞧见女工的模样,便温言细语道:“你且忙你的事,不必搭理我……”
李氏行止温柔有礼,女工看在眼里,更是坚定了将她当做唐掌柜妻妾的心,除了态度上更加恭敬些,还十分妥帖的将家中煮的莲子羹送到李氏及芸娘几人手边。
芸娘不禁向她投去赞赏的一眼,觉着她不仅手艺好,为人更是聪明懂得变通。
女工被这激赏的眼神鼓励的心火旺盛,只觉着那位传说中的唐掌柜定会更长久的同她合作,十年八年她都不会失去这份工。
李氏喝过莲子羹,用巾帕擦拭了嘴角,方对女工道:“这好些大小不同、材料各一之物都是如何拼凑起来呢。”
女工虽然是个心思灵巧的,嘴皮子上的功夫却有些笨拙,不知该如何向李氏解释,便拿起桌上半成品道:“我缝制一套给夫人瞧瞧,夫人自然能明了。”
李氏正想亲眼瞧一瞧这些小物件都是如何组装成那既能遮羞、又能保护胸脯的胸衣,便点点头,坐在桌边椅上,不错眼的瞧着女工穿针引线。
女工是熟手,原本组装一件胸衣不过半个时辰便可。
可此时李氏如同监考一般坐在女工身旁,其身份又十分尊贵神秘,女工的心中原本三分紧张即刻翻了一番,变成了六分。她唯恐慌中出错,手上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待一个时辰过去,今日的第一件胸衣方才组合完毕。
李氏亲眼瞧见这大大小小的半成品随着女工的动作被有序的缝合在一处,最终成为同她穿在身上的胸衣十分相似的款式。
而她带过来的绣活,也被女工将边缘修修剪剪成合适大小,根据芸娘的要求缝制在胸衣罩杯最外层,发挥其真正的作用。
女工毕恭毕敬将胸衣成品奉上,李氏捧了这胸衣细瞧。
原本她以为这东西十分简单,如今看来竟然会是十几个环节二十余块部件所做而成,每一块部件并非随意裁剪拼凑,而是有其道理在内。
“这许多个形状,分别都是什么作用呢?”她向女工询问。
女工自然不知道。她不过是将芸娘拿过来的半成品,根据芸娘的要求缝制在一处而已。
李氏瞧向芸娘。
芸娘却不能在这处就将胸衣的关窍说个明白。这都是机密,可不能让外人知晓。
李氏见芸娘一副便秘的表情,猜到她的心思,便向女工点点头,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堆积了极多的半成品一时半会没那般容易缝合,且李氏到底受了小伤不能久等,赵蕊儿的成品胸衣今日是拿不到手了。芸娘将剩下的绣样同其他半成品如何搭配一一告诉女工,方同李氏与青竹出了女工家。
站在道路边上,李氏锲而不舍的问道:“你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昨日芸娘同柳香君商量好,今日要见一见画工。
她想着凡事同读书画画沾染上,自然能多添几分风雅,她阿娘瞧见她要将胸衣美人美景画在一处,至少能将胸衣买卖的气质向阳春白雪靠过去一些。
且内秀阁的大门迟早都要将她阿娘迎进去,只是这几日惜红羽住在里面,收留偷汉子的妾室……平常人知道此事也会将她瞧低几眼,更何况是生怕她走上歧途的嫡亲阿娘……
此事有些难办。
然而李氏此时已经十分自然的开了口:“便去你那铺子瞧瞧吧!”
芸娘不由暗惊,光电火石之间,心思已经在撒谎和坦诚中纠结了几个来回却毫无定论。
她满含深意朝青竹望过去。
青竹此时的心思已经彻底回归了纯良,眼中错过了芸娘的深意不说,还十分欢快的拦了骡车将李氏扶进去,对着芸娘招手:“阿姐快上来,去的早我们还能赶的上与阿娘一同吃午饭。”
……
内秀阁的大门一如既往紧闭着。
蒙蒙日光打在牌匾上,将牌匾映照的愈发阴沉,并没有新开铺子的精神气。
芸娘指望着这低调模样能稍稍入了她阿娘的眼。
然而李氏的目光只在内秀阁那三个字上瞟了一眼便扭开头去,半分感受不到芸娘此刻默默的讨好之意。
内秀阁门外没有挂锁。
李氏惊奇道:“怎的,还雇了人看门?”不由主动伸手去拍门。
门内传来欢快的脚步声,有妇人一边拉开大门一边大大咧咧唤道:“你总算来了,再不来我可要回翠香……”
柳香君同李氏的一个照面,当即将口中的那个“楼”字吞进了腹中。
她偏头瞧去,芸娘正站在李氏身后一脸心虚的模样,柳香君的心下便也抖了两抖。
她上回擅自带王夫人与罗夫人去古水巷李家导致芸娘隐藏了两年有余的胸衣买卖被曝光,这件事上芸娘还在同她怄气。
如今这位皇太后又亲临……
柳香君的面上即刻堆上谄笑,对李氏的称呼不由的同之前那女工一模一样:“竟是夫人来了,我们日日盼着您哪……”
王夫人同罗玉她阿娘第一次上李家门时,柳香君便曾露过面。李氏早从芸娘口中得知她的身份。
她不动声色将柳香君再打量过。
既有嬉笑怒骂敞亮的性子,也有青楼女子的搔首弄姿。
芸娘曾说卖给青楼的胸衣主要靠柳香君来操执……罢了罢了,正经人只怕也同青楼做不了买卖。
芸娘同青竹上前扶着李氏往厢房里慢吞吞而去,厢房帘子忽的被人掀开,一个陌生的汉子探头出来不耐道:“到底瞧不瞧画了?”
柳香君心里咯噔一声,只觉着这回她又要将芸娘得罪了。
初秋的天气开始凉爽,小风随意吹一吹,无限惬意。
然而柳香君的体内却涌上一股燥热,这燥热使她面上立刻浮上一层细密汗珠。
住人的厢房内,李氏母女三人围着画师而立,目光中既有好奇又有兴味。
连厢房中那位身怀六甲的惜红羽都未过多吸引皇太后李氏的目光。
柳香君原本以为惜红羽能帮她拖一段时间,在李氏计较惜红羽的身份和居住在此的原因时,她就有时间去悄悄让画师离开,连同他那几卷有些……不好示人的画。
或是李氏见了外男在场,便会羞臊的回避,如此一场风险也会化解。
然则李氏的表现与她想的完不同。
芸娘作为东家的地位无形中使柳香君将李氏当成了深宅大院里的正妻夫人。
然而李氏这位寡妇为了生计多少都要出头露面,便是买二两小菜也是要出门的呀,遇见外男的场面不要太多啊。
画师平日总被男人包围,今次难得被女人围住,内心实则有些激动,那想卖弄画作的心思十分澎湃。
眼前还有两位小姑娘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同他的得意作品……
小姑娘的出现令他有些难办。
然则他很快就释然了。
因着柳香君之前提到要画香艳物件,他选取的几幅画不过是略略有些个“颜色”,那画像上实则是没有大“差错”的。
他的顾虑很快消除,剩下的都是为潜在主顾展示作品的得意。
绑着卷轴的麻绳已被解开。
卷轴缓缓展开,柳香君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喉间。
青绿色底纹间渐渐出现一个美人低垂着脸庞,脸庞下是白嫩嫩的颈子,身上穿着桃花红色襦裙,衬的肌肤如白玉。
并无何种不妥。
如若要较真起来,也不过是画上女子襦裙衣襟轻掩,微微露出贴身的同色肚兜而已。
柳香君松了口气。
她瞧向芸娘,这位东家此时拿出了画作鉴赏的神色,还未预知到其中蹊跷,只津津有味的瞧着其上配色、笔法,装出一副能看懂的模样。
非但芸娘,便连李氏双眉微蹙,神色极为认真。
李氏瞧过画卷,回头看向芸娘:“你请了画师是要……”
芸娘心知这一日她阿娘的任何一个眼神、一句问话可都是有的放矢,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她请了画师是要画胸衣。
而胸衣将会穿在妓子身上,自然要将妓子一同画下来。
妓子是展示胸衣的,上半身除了胸衣自然不能再穿其他衣裳……
芸娘提前觉着脸有些疼,她阿娘的巴掌仿似已经抽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想要坦白的心思打击的一丝不剩。
她抬头看她阿娘,李氏的眼睛执着的瞧着她等待她合理的回复。
她轻咳一声,道:“嗯……就是要画胸衣,将各个款式、花色画下来,绑订成册,给客人相看也容易些。”
李氏听闻未再说话,转头又望向画师。
画师便得意洋洋卷了第一幅画,将第二幅画轴上的麻绳去掉。
一幅新画展示在众人眼前时,柳香君的心脏又经历了一次波动。
画中美人还是那位美人,衣裳也还基本是那身衣裳。
美人正捧着一把琵琶做出抚琴的模样。
她上裳并未有何不妥,若要细究,不过是下裙撩起的多了些……一直撩起至膝盖以上,露出如嫩藕一般莹白诱人的双腿。
而她对面,画卷的边角处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搁着一盏热茶冒着氤氲白气。
矮几边上,隐约可见玄色衣袍被夜风抚过……
李氏眉头一皱,芸娘的心跟着一颤。
她立刻瞪向柳香君:搞什么?汉子夜赏下衣失踪仕女图?
柳香君暗道一声不妙,已经挤了一脸的笑,拍手乱诌道:“画中女子夜晚宽衣到一半忽然想练琴,可见这女子十分有上进心……”
一句话说出去,李氏的眉头皱的更深。她还未曾琢磨出画中边角那玄色衣袍的含义,只揪着那美人道:“宽衣到一半,一边抚琴,一边令画师进来照着画画?这……”
柳香君心中哀嚎一声,嘴上狡辩道:“不不,我看这双腿如此白嫩,像是未上过色的……”
她转身向画师挤眉弄眼的暗示:“你可是将还未画完的画带了过来?”
画师眼看着柳香君眼珠子快挤瞎才反应过来,立刻点头道:“对对,还要画下裙,竟是被我错拿了过来……”
这样的程度都不能接受,那剩下的那一副还能打开吗?
画师怔忪着瞧向柳香君:不是说要画香艳之物吗?
他迟疑的开口:“那下面那幅画还瞧不瞧了?”
他这般问,自然是下面那副有猫腻了……
李氏还未说甚,青竹已经拍手雀跃道:“要看美人抚琴!”
柳香君噌的看向李氏,李氏虽依然蹙着眉,却并未出声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