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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婆听过,口中虽应着她,却依然是不是站去院外相等。
江宁人年夜饭是不吃饺子的,那饺子可是李阿婆考虑到殷人离是北地人,可怜他人在异乡不能与家人团聚,专程为他而准备。
等的久了,饺子面放皴裂了,李阿婆重新揉上一回,又要去门外等人。
芸娘只得拦了她,自己个儿披了披风,捧着手炉,外出站在自家门外,顶着一头雪,痴痴往路上望去。
她自然也是希望殷人离今日能回来,且来李家蹭年夜饭。
石阿婆给她的“破咒符”一直装在她袖袋里,没有机会用在殷人离身上。
开先是她忙着买地皮的事,没精力操心其他事。
接着是殷人离一去元阳便真的未回来过。
如此一个多月过去,一时半会她也不知自己发育停止没。
也曾在夜里放下尊严,就着灯烛脱光光,让青竹帮她瞧一瞧,到底发育的如何。
然而就只那一回,她又仿似回到了发育之初。
那时,青竹因为自己发育比芸娘快了一些,曾在她面前得意过极长的时间。
此次芸娘将自己坦诚示于青竹,又遭受了青竹无情的嘲笑。
自然青竹嘲笑芸娘的方式同几年之前相比有所婉转。
刚发育之初,青竹是直截了当指着她胸口嘲笑她。
现下里,两人都年长了几岁,在身材上较量的方式也转到了湖面以下。湖面看似平静,湖下却暗涌不断。
此次青竹瞧见她的身形,面上一派认真的安慰她:“阿姐,没什么的,你怎样都是我的阿姐,我不会嫌弃你的……”
在芸娘拍了她脑袋一下之后,她才得意的哈哈大笑,将院子里看门的阿花都惊的狂叫了几息。
因着这一番的颜面有损,她越加将希望寄托在袖袋里这张“破咒符”上,只要逮住机会,她将符烧成灰烬,化进水里,骗殷人离喝下,便大事告成。
然而殷人离此人贼精,在如何将符灰骗他喝下去这事上,在她闲着时,无时无刻不在暗中想着法子。
放在酒里肯定不行,他不但不是瞎子,眼睛还精光一片,黑色灰烬怎么会瞧不见。
同理放在水中、粥里也不行。
将灰烬抹在什么吃食上面,譬如红烧蹄髈上,骗他吃下,也不行。
虽则红烧蹄髈皮子色深,抹上些灰,稍微有伪装功效。可他若只吃一口尝出味道来便再不去吃,就浪费了那符咒。他吃进去的那么一点量,只怕也没有多大的功效。
其他的什么深色的汤底,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江宁人大多口味清淡,她阿娘和阿婆煮汤时是一定要将汤煮出奶白色的。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
将他灌醉,再为他灌醒酒汤。而那醒酒汤里撒了黄符灰烬,虽着汤一起下肚,他必定发现不了。
她想的如此周,乃至结合自己的经历,将他喝了符灰肠胃不适要拉肚子的情况都考虑到了,时刻提醒自己,要择机买一个恭桶放在他躺着醒酒之处。
如此也将他的脸面保住了,不至于弄脏衣裳和床榻。
而要让他喝酒,必须有酒宴。
今儿年夜饭机会便极好。
错过了今日,再合乎情理的请他饮酒,便要等到正月十五上元日。
而错过了上元日,便再无合理的时机。以她同他的交情,想随随便便请他饮酒,必将受到他的怀疑。
她做好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回厨下查看了藏酒,见阿娘同阿婆十分善意的买来适合小孩子家家吃的米酒,十分不适于将翻了年便十九岁的殷人离灌醉,便义不容辞的冒着大雪,外出打酒去。
要打的不但要是烧酒,还要是烧酒里最容易醉人的烧刀子。
第149章 烧刀子(二更)
然而芸娘的主意打的太不是时机,除夕日,家家酒馆都闭了门户准备过年,且又下着大雪,连路边卖烧酒的小摊都不多见。
她一路冒着风雪寻了多处,能遇见的也是卖米酒的,烧酒都不多见,烧刀子更是难得。
而她是个打定了主意便极有执行力的人,因着对身材的忧愁,碰了一处钉子,便毅然往下一处去。
好不容易在邻近城郊的一处铺子寻见了烧刀子,便想着多多打两壶。
怎奈这处卖酒之人的是个聋了耳朵的老妪。芸娘同她嘶吼大喊说不清楚,直累的出了一头热汗。
她取下风帽和护着脸的大巾子,再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方令老妪明白了她的意思。
待从老妪手中接过两壶酒,付过银子,远远路上雪影飞舞、马蹄阵阵,马儿跑的飞快,路边众人躲闪不及,便被溅了满脚的雪沫。
芸娘提着酒壶避在路边,不多时,远处那一队马队已到了面前。
那马速度极快,马上之人是何模样都未看清楚,众人只觉身旁刮过一阵寒风,一队人马已经窜了过去。
她将将要抬步往回走,方才过去的人马又有两人调转马头往这边而来。
那人身上包着披风,发髻上都是白雪,眉毛同睫毛上沾了雪片,仿佛四把毛刷。
他打马到了芸娘身前,极力稳着马头,面上被冻的没了表情,嘴唇一张便呼出一口白气:“你去何处?”
芸娘看了几眼才认出此人竟是殷人离,而他身后马上之人是他的小厮阿蛮。
她惊喜道:“你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便又进一步询问:“你是先回你家,还是直接去我家?”
殷人离并不回答,只瞧着她道:“今日除夕你怎地还出来买东西?手里提的什么?”
芸娘狡黠的一笑,心中暗道:提的是能放倒你的东西。
嘴上却道:“忖着你回来一定冷极,提前为你买的烧刀子。”
殷人离嘴角一提:“既然都有了烧酒,还回我那里作甚,自然是去你家。”
他侧身一弯腰,便拎着她的后领将她提到马上。
她急着想争辩:“我十……”
他一仰手臂,披风兜头将她罩于其内,她口中剩下的“三岁了”几个字便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了。
她原以为殷人离到了她家,她便能直接实施自己的计划。
然而她未想到,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都或多或少有些执念。
譬如对个人卫生的执念。
到了李家,他首先提出的便是要沐浴更衣。
两位李氏正忙于做年夜饭,于是帮着烧水之事便要落在芸娘头上。
芸娘自小没伺候过人,眼瞅着当了李大掌柜,竟然还混到了要伺候人的地步,自然一百个不愿意。
这时阿蛮站了出来,他同芸娘打着商量:“李大小姐,劳烦您将炉子、水壶和浴桶寻出来,小的来侍候少爷便可。”
这还差不多。
洗浴的地方便安排到了前面铺子的试衣间里。
此时芸娘突发奇想,如若把符灰倒进浴汤里,通过外层皮肤的渗透,不知能不能起效。
如此想着,她便在送浴桶时借机进了更衣间。
此时殷人离正准备宽衣,瞧见芸娘贼头贼脑的进来,便提了眉头:“怎地,想偷窥?”
地龙热火,殷人离脱去了披风,虽未脱去夹袄,却也将夹袄与其内中衣解了一排纽子,胸腹在轻掩的衣襟间若隐若现。
芸娘有些脸热,狡辩道:“偷窥你?我才不喜欢你这样的。”
她往自己身上一指:“瞧见没,我喜欢我这样的,肉多的!”
他乜斜她一眼,要把她往出赶时,又加了一句:“我瞧着罗玉也挺瘦,哪里像你了?”
她一愣。提罗玉作甚?罗玉比他强多了!
就是她这一愣神,便被他押着后脑勺推了出去,之后再也寻不到合理的借口闯入。
时至晌午,芸娘忖着按往年规律,还有半个时辰,年夜饭便要上桌。到那时,她下手的机会便来了。
然而她低估了殷人离对苏陌白的替代性。
李阿婆几乎把他当亲孙,等着他慢吞吞沐浴更衣、满面舒爽的出来,便极其亲切的唤他:“殷伢子,听说京城人士过年都讲究一家人聚在一处包饺子、煮饺子、吃饺子。阿婆准备了肉馅和饺子皮,你便来包上一包,权当你是在自个儿家中过的年。”
芸娘一滞,心中不由哀嚎:我的阿婆哎,那是普通人家过年好不好?您瞧殷人离这种纨绔,是那种普通人家出身吗?下人成群,哪里用的着主子动手包饺子!这般拖拖拉拉,我何时才能动手啊!
殷人离面上含笑应下,果真坐在面板边,等着李阿婆擀好一张饺子皮,便拿在手中,往其上舀了一小勺肉馅,似模似样的动起手来。
这纨绔竟然会包饺子?
芸娘走近去瞧,不由扑哧一笑。
饺子皮上放的肉馅太多,如何都包不住,稍稍用力一扯,面皮便破一个洞。
就在她过去之时,小小一片饺子皮上已破了三个洞。而殷人离还在极为认真的拆了东墙补西墙。
殷人离瞧她过来,眼神中十分罕见的露出求助之色。
芸娘好不容易能遇见奚落他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浪费。
她嘻嘻一笑:“平日只知道吃,没动过手吧?”
他果然一摇头。
她再一笑:“奴役下人奴役惯了,自己动手才发现是废物一个吧?”
他这时却不承认了,压低声音辩解道:“我出了月银,自然该我使唤人。”
他转头四顾想寻阿蛮,芸娘鄙视的一撇嘴:“得了,莫寻了。他凑合你洗过的水,正沐浴呢。”
她压低声音骂了句“废物”,方得意上前,伸出爪子抓了块饺子皮:“跟着我学。”
殷人离便将手上的失败作品方在一边,重新拿了面皮在手,学着芸娘的样子,少少的舀了肉馅在其上,一点一点捏着花边,费了九头二虎之力,终于将一只饺子须引的包好。
芸娘点点头,夸赞了一句“孺子可教”,将重任交给了他:“我们江宁人不爱吃饺子,我家人尤其不爱吃。”她拍一拍手上面粉,道:“这些都是我阿婆为你准备的,你便慢慢包吧……”
反正时间已不早了,她便不介意更晚一些。
夜黑风高杀人夜,她总要向他伸出罪恶之手。
第150章 醉的是谁(一更)
天上一轮孤月带着毛边,似含羞的美人的脸,预示着美人明日要变脸色,再将雨雪持续几日。
在祭拜完祖先亲人后,芸娘期盼了一整日的年夜饭终于上了桌。
同在桌上的还有她处心积虑买的烧刀子。
莹莹酒液被倒在芸娘专门淘置的白玉酒杯里,无论是烧刀子还是米酒,都显的身段高雅。
而饮酒之人也便成了雅人。
一大桌人众人不分男女官民,都多少饮了酒。
米酒甜丝丝,小娃儿少少喝一些,并无大碍。
烧刀子如何,芸娘虽未尝,可瞧见殷人离饮过一杯,赞叹了一句,可见也并不赖。
芸娘只得厚着脸皮将他夸上一夸: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对酒见识惊人,实在令人佩服啊!喝喝喝……”
她当先喝尽杯中米酒,殷人离面上含笑,似乎对她的吹捧十分受用,跟着将杯中烧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芸娘不得不继续着她的夸奖: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财力惊人,实在令人佩服啊!喝喝喝……”
她再饮过一杯,瞧见他含笑饮过酒,眉头依然未皱一下。
她便觉着事情不似她想象中的容易。
然而她不是那种半途而废之人,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