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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夫人不说话了,半晌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顺顺气,道:“表姐说蒋夫人那边也给他们蒋家一个三服以外的族亲说过了,到时人来找我,我跟着去看看就是。”
乐轻悠接到蒋宜深的信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云舅舅的举动,不止是她,乐巍和方宴也都敏感地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云舅舅此举不妥。
至于乐峻,是他们在家谈及此事时才回过味儿来的,当晚,商议出办法的兄妹四人就让云家的商队送了封信到襄州城云府去。
这天,乐轻悠和哥哥们刚从县学回来,转过巷子就看到了停在他们家门口的马车以及正从上面下来的云诏。
“舅舅”。
“云舅舅”。
听到声音,云诏转过头来,笑着对他们招了招手:“这是才下学?那可巧了,舅舅给你们带了不少好东西。”
算着信送出去的时间,乐巍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舅舅,四天前我们给你送了一封信去,您收到没有?”
“收到了”,云诏拍了拍大毛披风下的衣袖,“正好在路上碰见的,走,回家说。”
一行人进了家门,乐轻悠先到厨房,端了一托盘热茶热点去客厅前,对草儿说:“客厅不用再送东西过去了,你就在这里给刘大娘帮忙。”
到院子里看见夜平,还未等她开口,夜平就笑道:“小姐放心,我在这边儿看着呢。”
乐轻悠笑笑,她进客厅时,云诏正在说:“我一开始也担心此事会犯忌讳,不过仔细一想,我这好事也是替皇上做的啊,再说这年月,可怜人实在是太多,我这心里也是不忍。”
乐轻悠轻手轻脚地给他们手边放上茶水糕点,这时就听乐巍道:“舅舅的心是好的,想的也是对的,但您为什么不在降价赠衣施粥时,挂上皇家的名号呢?”
云诏对小外甥女笑了笑,端起茶水送到鼻端下嗅了嗅,才道:“那样岂不是显得太谄媚了?虽然舅舅很想改换门庭,但这么谄媚的做法,实在不好看啊。”
乐巍听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云舅舅,您只怕谄媚,就不怕皇家疑心您在朝廷之前买好吗?”见大哥不好多说,乐峻说道:“是,富贵人家为求个心稳,施粥赠药给穷苦人的不在少数,但他们能做的,都只限于一地。而如今,云家的羽绒成衣铺遍布大周二十三个州,一律的降价赠衣施粥,若被人传出百姓只知云家而不知皇家的话,该是何等大罪?”
利弊那信里也写得很清楚,云诏看时没觉得什么,这时听乐峻如此一说,冷汗直沿着后脖颈往下淌。
“我啊,真是老了”,云诏放下茶杯,急忙站起身,“我这就让人再给各州的铺子送信去,就按照你们信上写得办。”
“舅舅莫急”,乐巍叫住道,“这里有云家的商队,送信出去应该会很快的,您让管事把人叫来,吩咐一声就是。”
云诏捎敛急色,暗想就自己这政治头脑,还是不要想着改换门庭入什么仕途的好,一些事还不如小小年纪的外甥看得明白。
神色平静下来,云诏才出去叫了管事进来。
等待商队那些人过来这段时间,云诏在三个外甥的帮忙下写了二十多封信,等看着个人带着信走了,他才狠狠松下一口气,有心情说说家里的生意。
看着谈吐有致的外甥,云诏想,就算裘氏这次生下的真是个儿子,他也得把阿巍认到膝下。
这孩子的头脑,比他可强太多了。
正说着话,一身灰衣的夜与来到客厅门口,远远地,他便拱拳施礼,随即递出手上的一封信:“小姐,您的信。”
因为看出夜与比较喜欢拳脚,乐轻悠就把他送到了城北的一家武行,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却看着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乐轻悠出来接过了信,一面问道:“谁给你的?”
问话时一看到信封上有好几个驿站的戳以及寄信人的名字,她便笑道:“原来是蒋大哥的信,你怎么知道驿站会有我的信?”
夜与的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不过他马上恢复了,道:“我偶尔会去看看,今天凑巧。”
乐轻悠也只是随意疑问,闻言不在意地让他下去,转身拆开信封回到座位上,方宴本来在她右手边坐着的,此时起身,问道:“蒋大哥有什么事?”
问得轻松自然,心里却是警铃大作,蒋宜深一般写信都是写大哥乐巍收的,如今怎么换成了给轻轻?
“好像也没什么事”,乐轻悠看着,脸色却突然凝重下来,“蒋大哥在信里说,皇上因为云家之前降价赠衣的举措,已经显出忌惮之意了。”
她说着,把信纸递给离她最近的方宴。
乐巍、乐峻以及云诏在听见此话时,忙起身过来,围在方宴周围,一起看了那封信上的内容。
沉寂在空气中流淌。
云诏的脸色灰败至极,“没想到,这么一点事,竟已被皇上记下了。”
“上位者就是如此”,方宴平平淡淡地折好信纸,正想放到一边,一只小手就伸过来把信纸接走了,他看着小丫头笑了笑,跟着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
云诏此时已经想到历史中那些被抄家灭族的豪富了,而他一直在这方面都是很小心的,谁知道还是一个不慎惹了上位者不喜。
听到方宴的话,他忙抬起头:“什么?”
方宴转身坐下,才看到小丫头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火折子,正在烧其中那张记载了皇帝所言的一张信纸呢。
心里不由得酸了酸,她可是越长大越知道替别人考虑了。
“云舅舅只要能舍得家财,不仅能消除被皇家忌惮这一隐忧,说不定还能得到您一直想得到的,比如一个虚有其名的爵位什么的”,方宴淡淡地说道。
云诏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乐巍沉默片刻,说道:“既已在皇帝那挂了号,小宴所言,是最为稳妥的方法,舅舅……”
云诏抬起手,声音略带沙哑,“我知道,只是家里的财富,是先人几辈子积攒下来的,却都被我给……我明白,若是万千家财能换得家人平安,或是像小宴说的转换门庭,那也是值得的。”
“舅舅不用觉得愧对先人”,乐巍只片刻已经想通了这其中的关关节节,“云家真正的财富,是来财富的路子,不是那些堆积在库房中的银钱珠宝。舅舅马上亲自上京,直接去户部,说要给国库捐银,为咱们大周平东北出一份力。这样大的事御史必会上表,舅舅肯定会得到奖赏,日后好好运作,赚的钱未必不能更多。”
云诏点头,笑道:“阿巍说得对。”
于是随便吃了点中饭,云诏就又带着人上京去了,乐峻还给小舅写了一封信,让云舅舅路过扬州时交给小舅,是让小舅给云舅舅介绍一个他在京的朋友的。
毕竟在帝都,还是有人好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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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岁考
一身锦绣衫裙的于夫人同蒋家三服外的蒋庭合夫人来到乐家时,乐轻悠兄妹刚从学堂回来,那边正准备摆饭呢。
听到外面的人禀报,乐巍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摆手让草儿把她正端来的菜端回厨房去,然后到门口迎客。
“于夫人,蒋夫人”,乐巍弓腰施礼,“小子有礼了,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不要多礼不要多礼”,蒋夫人满脸笑容地走进门,又停下来示意于夫人先走,打量了客厅内另外三个少年,说道:“这都是轻悠丫头的哥哥吧?”
当日接到那位本家二嫂让人捎来的给宜深向一户普通人家做亲的信,她担心老夫人知道后不喜,又牵连着厌恶她插手长房事务,她就特地去把这话闲话一般地跟老夫人透了透,却没想到老夫人早已得知了,还说她便是不去也要让人传话叮嘱她一番。
说那乐家的小姑娘长得如何如何好,她的哥哥们如何如何有出息,让自己上门时,务必客气。
因此蒋夫人的态度尤其好,知道乐家姑娘的哥哥在县学,她还特地选了中午的时间前来,至于面色不太好看的于夫人,她也一路招呼着,心里倒不如何在意。
“耽误你们用饭了吧”,落座后,蒋夫人看到客厅左边已经摆好的饭桌,有些歉然道,“只是知道你们为兄长的都在县学,不在此时过来,恐怕碰不到面,有些事,也不好直接跟轻悠丫头去说。”
乐巍说道:“蒋夫人客气了”。
他们都远远见过于县令的夫人,虽然这两个夫人没有做自我介绍,乐巍也认得出来。
“闲话少叙,你们没有长辈在身边,有些事也只好直接来跟你们说了”,于夫人见这位上不得大台面的蒋夫人还有闲话的意思,就先开了口,“蒋家二房有意为他们的蒋宜深聘你家姑娘为妻,你们觉得意下如何。”
一句话,现场的人都听得惊讶不已,蒋夫人看了于夫人一眼,心里有些不痛快地想你一个来作陪的,怎么把主人家的话都抢了,还说得这般不含蓄?
谁家上门探口风探得这么直接?成了还好,不成,那上门来求的人不是很落面子?
不过这门亲事,不成也是不可能的。
正这么想着,就听一直跟她们交谈的那个少年笑了笑,“蒙蒋家看得起,是我家妹妹的幸运,不过婚姻乃妹妹的一生大事,还是容小子们去问一问妹妹。”
蒋夫人以为乐家姑娘是听见来了客人躲回闺房去了,当下点头笑道:“应该的,快去吧。”
心里却有些同情,家里没有长辈,什么都得十几岁的孩子亲力亲为,也幸亏是遇到他们本家二房来求亲了,否则没人张罗,这姑娘不得搁在家里?
这边,四人离开客厅便直接向乐轻悠的房间而来,一进屋,乐峻就问乐轻悠:“轻轻,你觉得怎么样?”
乐轻悠见三个哥哥都看着自己,尤其是方宴,脸色都是黑的,就好像她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便要一口吞了她似的。
“我什么样都觉不出来”,乐轻悠想了老半天,说道:“刚才那位于夫人的话,跟丢了个炸雷一样。”
她心里自然是很亲近那个经常帮助他们的温润少年,可因为心理年龄问题,她看他跟家里的三个少年一样的,一方面由于自己身体小而对高高大大的少年们有些依赖,一方面由于自己前世的经历而把他们当成弟弟。
至于其他的,乐轻悠还真没想过,现在让她“老牛”吃嫩草,略有些下不去嘴啊。
而且她现在的身体年龄再过三四个月才要十二岁,当下就让她考虑这个有些令她纠结的问题,她觉得很头疼。
方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突然道:“现在想。”
乐轻悠看了看他,低头道:“也不知道,这件事蒋大哥知不知道?”
如果蒋宜深是知道的,她又拒绝了,以后还怎么见面啊?难道是她这一段时间过得太舒心了,老天爷要给她找个难题调剂调剂。
乐巍拍了拍乐轻悠的肩膀,“凭你的本心,不要考虑其他的”,心想他们都没跟妹妹说过嫁人之类的话题,她是不是不知道嫁人意味着什么,便又说道:“你只想一想,以后让你跟着蒋大哥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睡觉,做什么都在一起,你愿不愿意?”
乐峻点点头,看着妹妹。
方宴却在听到这些话时,双拳由于一点点握紧,凉凉地看了乐巍一眼,再看乐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