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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刘易尧出了门才发现,到了大街上,那些店铺基本都是大门紧闭。
这才刚刚过年,又有谁会这么急吼吼地开门迎客?
他也很多年没有逛街,竟然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两人纵马在街上缓缓走着,沿路只有零星的几个胡肆开门,店家却也懒得招呼他们,只和街坊搬了胡床垂足坐在门口唠嗑。越往西市走,反而越发萧条。
他脸上有些灼烧,本来是想给三娘置办东西,却不料根本没有店家开着。难为三娘还特意为了同他一道出门打扮了一番。
康平看他渐渐有些停滞的步子,心里也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安慰他说:“逛逛就好了,不一定非得买些什么。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刘易尧见她轻轻夹住了马腹,身下白马蹿了出去,他也连忙跟上。
不过是穿过了坊门,便见她听在了一座院落之前,那院落大门紧闭,看着外墙,里头的面积应该是不小,却不知道是哪位的府上。
康平转过头来高兴地说:“我这次去了燕南书院,说服了徐绍的弟弟徐纵来龙都开书院。”她指了指那座院子,“我打算将书院先定在这里,此处临近西市,闹中取静,周边坊中多是胡人,应该能够招到不少学生。”
“你是要开胡人的书院么?”他问。
原来她说的,送七郎去燕南书院同时要办的要事,就是请徐绍的弟弟出山。
他对燕南书院不甚了解,只知道徐荼蘼和睿王烈皆在那处求过学。但是这帮喜欢将“隐世”挂在嘴边,又总是削尖了脑袋往朝堂中钻的公卿子弟,他对他们基本没多少好感。
康平说:“不,我要开一家胡汉混合的书院!”
她看向那灰扑扑的大门,说:“这院子是我阿娘当年的嫁妆,荒废了也是荒废,不若让它有个更好的用处。燕南书院和陇西李氏的名声总能招到不少汉人,这附近又多胡人,我要让他们一起进学。”
刘易尧看向她神采奕奕的双眼:“混合的书院?”
康平点了点头:“对。汉化,不仅仅是教胡人以汉人的典籍,更重要的是要让胡汉之间的界限渐渐淡化,同窗之谊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先从这个书院开始吧。”
她领着刘易尧在那间院落外头绕了一圈,又说:“虽然不比水木书院的条件好,不过目前我也只能拿得出手这么个房产了。反正书院一开始的规模也不会很大。嗯,徐先生大概上巳节左右就能到龙都,此前我们要把这边全都整理干净。”
刘易尧问她打算。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不能太汉式,搞得和水木书院一样,照着南楚的制式修葺的话,会让胡人学生觉得不适,但也不能太胡化。我觉得咱们府上那种风格就挺不错的。”
“等徐纵到了龙都,让他也把你收作弟子。”她又道。
刘易尧却说:“我倒是想学些骑射的功夫。”
“你这小身板,是该好好练练了!”康平笑道。她轻轻抬手,又扬起了马鞭。胯|下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刘易尧见状,立刻轻喝一声跟上。
年初二的街上空无一人,倒是放任了两人纵马追逐。
等刘易尧跟着她一路纵过龙都街道,才发现两人停在了余香楼前。
康平纵身下马,如同鹞鹰般矫健,里头很快就有伙计迎出来帮两人将马匹牵走。她步入楼中,年初二门庭冷落,唯有贺赖孤撑着脑袋坐在前台,见到康平进来微微一愣。
康平目不斜视,吩咐刘易尧坐下,自己却径直贺赖孤的面前,对他说:“你去给他找个空院子,大点的,能练骑射的。”
此言一出,贺赖孤一愣。
昨夜才刚和主上就刘世子之事爆发了冲突,他以为主上这回必然要冷他许久了,她却一大早跑来让他给刘世子找个学骑射之处?
但贺赖孤毕竟年长许多,也比刘易尧淡定不少,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是。”
“在龙都城中还是城外挑一个么?”他问。
康平说:“城中,隐蔽点的。”
她顿了顿,复又轻声道:“我听闻悬崖上的鹞鹰会在雏鸟长成之时,将它丢下深渊,迫使它展翅。我狠不下这个心肠。但你昨天有句话说的不错,雏鹰总有一天是要起飞的——”
“——我不能折了他的翅膀。”
☆、68。第 68 章
刘易尧面前放上了一叠茶饼和一叠油果。那油果是刚刚出锅的; 冒着热气沾了一层的麦芽糖,金银剔透得往下淌着汤汁儿。
但他看了一眼站在柜台前低声和贺赖孤说着些什么的康平; 没有动手。
等到康平回来了之后,他才问道:“方才你在说些什么?”
康平说:“你不是想学骑射么,我让他给你寻处地方; 再给你请个师父。”
刘易尧:“……”
康平想了想说:“你既然要去河西; 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行。路途艰险万分,河西又群狼环饲……”
他真的觉得; 这感觉,像是拳拳的慈母; 在为幼子进学的事情担心。
他凝眉抬头看向康平的脸。
当初她给七郎谋划前程的时候; 也是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他便从面前的碟子中扒拉了一根油果; 塞进了嘴里。
贺赖孤的效率永远都很快。他迅速地盘下了一个靠近西市的院子; 距离康平选定的书院新址很近; 外面就是嘈杂的商铺; 里头面积不大,但却十分开阔,跑马是有些困难,但是练习弯弓引箭,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师父却并不好找。
当年慕容焕就是本着把他养废的心思; 十年来不曾给他寻过什么夫子、武师,他也就十岁之前在镇国公主府上留下了那点功夫底子; 日日苦练不肯荒废; 但也从未有所进益。文字方面倒是有徐荼蘼和睿王烈帮衬着; 功课未落下。
但若是去了河西,面对吐谷浑和一众河西部落,那些玄谈之道根本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河西是个靠拳头说话的地方。正如崔仲欢所言,必须在抵达河西的第一时间,将诸个匈奴别部收服,否则只可能被两面夹击吞得骨头都不剩下。
他只希望他的父亲可以撑得更久一些,但恐怕冯皇后、慕容焕并不会满足他的心愿。
康平最终请来了尔朱光为他教习。
尔朱光带着十几个尔朱部的年轻小子混在镇西王世子府上不愿意回到青州去,说自己反正没有黄籍白籍了,在哪儿都是流民。跟着刘易尧做部曲还算是为了刘家效忠。
康平哪里看不透他的心思?
河西和龙都从十年前她的那场动乱之后就陷入了僵持的境地,局势扑朔迷离,尔朱光这样聪明,怎会看不出如今刘家已经日薄西山?再过十年,河西大帐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两说。
他只是在赌龙都很快就要再有场动乱,他领着十几个尔朱部兵能为自己的前程杀出一条血路。
他真是太看得起她同刘易尧了。
不过他教起刘易尧来还算尽职尽责,刘易尧虽然还剩了点年幼时候的底子在,可是十年前那场风雪将他的身体变得太过羸弱,晚间回来的时候,甚至连暮食都吃不动,每每直接倒在榻上呼呼大睡。天一亮,他又急匆匆地爬起来继续练习。
他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康平倒是不用再担心他晚间向她要求什么夫妻之间合理的互动了。
甚好。
但是刘易尧习武之事并没有避着慕容焕的耳目。——他也避无可避。宫中之人就算没法寻到西市旁边的那家练习之地,也晓得刘易尧每天跟着几个尔朱部的羯人早出晚归,日日疲累。
慕容焕的脑仁又疼了起来。
“这娶了妻了,竟然还要作妖么!”
高淑妃站在一旁替他揉按着太阳穴,指尖轻柔得像是鸦羽,她垂首并不言语,视线也只是落在了他的耳际,竟然没有朝着他面前的那摊折子挪过半分。
冯皇后的面前折子也堆成了小山,她倒是接过了慕容焕的话头道:“这孩子行事越发诡谲了。前段时间佛诞的时候还让崔仲欢去了他府上。这两个死对头倒如今是凑成一对了?崔仲欢竟然还信了佛——嗤,若是清河本家晓得,真是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慕容焕将手中奏折往面前案几上一丢,捉住了身后高淑妃的柔荑,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却是同冯皇后说着话:“他这样,孤怎能安心把他送往河西?”
冯皇后笑道:“他那弱身子,练个十年恐怕都赶不上河西那帮虎狼。镇西王一死,咱们把他往河西一丢,他还能如何?咱们若真是将他圈禁在了龙都中,反而要叫西北那些部落离心。怎么着他都是功臣之后。”
慕容焕道:“梓潼说得有理。”
冯皇后又说:“他和他的新妇倒是感情笃深,那新妇是个脑子活络不规矩的,到时候还是得接进宫来押着。这样一来刘易尧在河西再如何,都得顾及着宫内的女人。”
高淑妃突然笑了起来:“这刘世子还真是个情种呢。听闻当年镇西王也是如此情深似海……”
冯皇后也笑了:“可惜翟融云红颜薄命,实在无福消受这份深情。你说这郑家三娘子也是厉害,成婚才多久呢?我瞧着这段时日,将那刘易尧拿得死死的——这段时间叫他习武只怕也是那个丫头的主意。”
高淑妃说:“那新世子妃不是太子妃的亲妹妹么?”
听高淑妃提起郑珍容,冯皇后的眉心微微一皱:“两姐妹还真是不同。果真不是同一个阿娘生的。二娘的手段还是上不得台面了些。”
“怕她心里还憋着气呢,娘娘得去劝劝她,免得她又对她妹妹下手,反而坏了娘娘的大计。”高淑妃说。
“也是,如今那郑三娘得好好的留着。她要是能在近期怀上刘易尧的孩子就更好了……”冯皇后沉吟了一下。
到时候幼子娇妻留在龙都,刘易尧就算在河西,也是被斩了四爪,拔了獠牙的老虎,还有何畏惧。正好借着吐谷浑断了刘家的根——至于郑珈荣和兔崽子,她不信在宫里她们孤儿寡母能做什么妖。
冯皇后的算盘打得响亮,慕容焕可是不乐意去思考这些毒计。他被镇西王的声名困了二十多年,河西从来都是只知“大单于”、“大公主”,不晓得他这么个皇帝的。
可他偏偏又动不得。当初诛杀了慕容康平是借了龙都各胡姓部落的力的,他晓得那帮子兵的能量。刘景当年并未直接参与镇国公主的改革,只在最后兵乱的时候用兵威慑了一番,那帮勋贵同他无大仇,不少还很仰慕他的军功,将他圈禁已经是底线了。若真在龙都把他唯一的儿子弄死了,定会让其他的胡姓贵族寒心。
他只说着:“这事儿你同国舅去妥善处理了吧。”
冯皇后拿着折子说是,又让使女呈上了药碗,慕容焕就着高淑妃的手将那药物喝了,高淑妃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甜得他的后槽牙一阵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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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之节时龙都终于从冰天雪地的寒冬中微微脱身,露出了三两分春意来。东西二市恢复繁华喧闹,芙蓉洲畔往来如织。春风上巳,最是踏青赏花之佳节美景。
就连汉姓高门最不屑与胡人为伍者,都出门去芙蓉洲上占那临水的长亭,采水畔的艾青,好从那帮不懂风雅的胡人手里抢来最好的位置,玩上一轮曲水流觞。
龙都的春夏太短了,天一暖大家都倾巢出动。
只是刘易尧却还扎在那小院之中。
每夜每夜,他在昏沉之间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