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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追了。”阿术制止住几名想要率部追击的千夫长,“南蛮狡猾,前方恐有诈。大军在山岔口处扎营,明日进攻麻城,夜间巡营,不得松懈。”
刚才已经多次领悟到这些南蛮子有多狡猾、多可恶,即使是性格暴躁的千夫长也不得不强行止住脚步,不情不愿的领命去了。
而已经飞驰到麻城外的叶应武,看着依旧空无一人的原野,非但没有庆幸,反而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城楼,笑着喊道:“陆司马,看来你原本挖下的那些陷马坑今天是派不上用场喽。”
“还不快快进城!”陆秀夫也不顾及自己文官的身份了,从城楼上笑骂道,“使君大人还真是福大命大,这都能从容的撤退出来,我等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顿时城楼上响起一片不亚于刚才的大笑。
不过旋即笑声便消散了。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因为安吉军能够保存下来两三千士卒,百战都也能够全身而退,根本原因在于那接连不断纵身而上、义无反顾的安吉军士卒,让心高气傲的蒙古勇士不得不对于前方的敌手提起了戒备之心。
而那些忠勇英豪们,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们的血,无一例外,都是赤红的,都是火热的。
将这青山、将这天穹尽然成赤色。
他们的忠魂,也将在天空上恒久的保佑每一名浴血厮杀的战士。
叶应武沉默了片刻,方才大声喝道:“百战都的将士们,唱军歌以敬英烈!”
没有人反对。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昔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宋要让四方
来贺!“
雄浑的曲调,在原野上回响,每一个人都抬起头,注视着北方廖远的天穹。那里万里无云,那里忠魂常在。
城楼之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哭泣。
叶应武心中一阵刺痛,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多少豪杰英雄的梦想,就在这歌声中,却还没有实现!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的日子,他叶应武便要来结束,否则此生泉下何颜见放翁,何颜见那无数的英魂,无数的忠烈。
那破碎的山川,可能就是那上苍送给他的九万里山河吧。
第四十六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下)
夜色深沉,星河倒悬。
麻城周围却是灯火通明。
无数的黑影在旷野上飞快的奔驰着,一辆辆拖拽着粮草的大车在严密的护卫之下缓缓的向这座小小县城移动。
天武军的旗号在风中猎猎飞舞,一直到这天夜里,天武军才总算是拼死拼活赶到了麻城,也趁着夜色的掩护迅速安营扎寨。这一次除了谢枋得率领从各个厢军中抽掉出来的五百士卒守卫兴国军老巢之外,天武军可以说是将全部家当都压上来了。
一向没有文人风范喜欢随军出征的文天祥也毫不犹豫的跟着北上,不过了解他的为人性格的叶应武和陆秀夫,对这个一身白袍飘然若仙,出现在万军之中格格不入的当朝状元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这些年来麻城毕竟遭受了多次战火洗礼,除了城墙因为双方拉锯的需要而勉强修缮之外,从经济商贸再到粮食酒肉,都可以说是一穷二白,所以文天祥看着这个穷困小县城的模样,突然间感到自己所在的兴国军还真的算得上是一方宝地了。
天武军前厢、左厢、右厢在麻城之北呈三角形排开,而三座大营的中间,则是苏刘义率领的安吉军残部,如果单从人数上来说,安吉军残部完全顶的上天武军的一个厢,而如果从战斗力上来说,这些经过了连日苦战的士卒,虽然还算是新兵,但是无疑高出了天武军一个档次,所以扎营在最中间,虽然无法发挥其根本战力,却可以照顾三个方向,以保万无一失。
如此派兵布阵的方式,即使是战场上摸滚打爬了很多年的老油条苏刘义对此也是无计可施,也就只能由着叶应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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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应武将自己的中军大营安在了安吉军所在的中军和天武军前厢所在的前军中间,也算是能够顾及到四面八方。
四下里无论天武军还是安吉军,都在忙着安营扎寨,下面的都头、十将们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反倒是各个军队的高层们能够腾出手来聚在一起开个会。
中军大帐里三面烛火都已经点燃,按照叶应武的吩咐,他和苏刘义的桌案并排放在最前面,以示叶应武虽然是团练使,在官阶上要比苏刘义高出一头,但是却并不愿意拿来欺压这位战功赫赫、浴血杀敌的英雄豪杰,而文天祥和陆秀夫的桌案一左一右摆在两位都指挥使之侧,再往下面则是天武军和安吉军各厢都指挥使的位置。
苏刘义、叶应武和安吉军所属的幕僚将领无疑都是一身白袍,臂膀上缠着黑巾,即便是刚刚到达的天武军诸将,从文天祥以降也都是相同的打扮,以示对那些浴血厮杀并命丧疆场的安吉军将士们崇高的敬意。甚至就连四处安营扎寨的天武军,也都是在手臂上缠了白巾或者黑巾,一来体现出在行军途中仓促接到前方战报而一切从简,准备不足,二来也迅速博得了沉浸在悲伤和愤慨中的安吉军将士的好感。
足足沉默了很长时间,叶应武方才第一个开口打破僵局,这位年轻的天武军都指挥使端起来一碗满满的酒,双手捧着,目光没有丝毫的凝滞停留,而是一直注视着外面璀璨的星空:
“斯时斯日,某叶应武谨以此酒,祭奠安吉军自副都指挥使池重山英雄以降,所有为大宋奋战、死不旋踵的先烈。望你们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望你们此生夙愿得以偿还,望你们忠魂千古保佑此间!”
“干——!”叶应武大喝一声,仰脖便将那碗酒大口大口的喝下去,任由酒水顺着衣襟、顺着战甲流淌。
“干——!”苏刘义带头,一边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一边大口大口的喝着这酒,喝着这寄托了无数难以言表的感情的酒。
“干——!”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每一个人都站起来,郑重的双手捧碗,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一种浓浓的情谊,一种对于远在天上的英灵们最真诚的祈祷。
酒还剩下半碗,叶应武眯了眯眼,周围的文官武将也都如此。
苏刘义将半碗酒洒在地上,然后狠狠的一摔酒碗:“天上的袍泽,一路走好,来世,还做兄弟!”
“一路走好!”叶应武紧随其后,随手将碗摔了出去,然后默然坐下来,脸上除了冰冷冷的杀意根本看不到其他任何表情。
一碗碗酒洒在地上,一个个碗变成碎片,所有人都缓缓的坐下来,目光全都毫不掩饰的投向前方的叶应武和苏刘义。
等着苏刘义的手不再颤抖,叶应武方才冷声说道:“具体情况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安吉军、天武军和地方厢军加起来不过方才九千,人数远远不及两个万人队的蒙古军,而且蒙古军的大营就在我们北方的那个山岔之下,和麻城之间没有任何的阻拦,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发动难以抵挡的冲锋。此时,正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时!”
即使是一向玩世不恭的江镐,也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而坐在他身边的王进第一个开口说道:“启禀两位使君,末将以为上策应当是放弃麻城,连夜退守黄州,黄州城高壕深,只要各军齐心协力便可轻易拒敌于雄城之下······”
“你!”几名报仇心切的安吉军将领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要站起来。
苏刘义冷冷的瞥了一个眼神,看出来王进话犹未尽:“你们急什么急,让他说下去。”
王进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叶应武和文天祥,叶应武只是正襟危坐并不言语,而文天祥则眉头紧皱,目光有些游离。见到两个人并没有开口阻止,王进便轻轻咬了咬牙,接着说道:
“但是上策只可局部实行,简而言之便是抽调一支部队先行赶往黄州,加固城防,囤积粮草。而其余的大军则依托麻城据守,自麻城往南多有河汊水道,一旦接战失利,也可以留下来一支精锐断后,大军主力则在两淮水师的接应下退往黄州,这样一来可以为黄州防守增加时间,二来也可以充分发挥地形优势,将两淮水师的能力运用到最大,不过这也意味着在座诸位都将陷于九死而后生的险境。”
听闻此语,刚才还想要跳起来打架的安吉军将领们都是缓缓点头,而江镐等天武军将领虽然还没有表态,但是从他们的神情上来看也算是颇为认同。
毕竟今天的战事,安吉军能够从北方边界一直退到麻城,所依托的战术便是将当地的地利发挥到极致,不断地以壮士断腕的惨烈战法阻击蒙古骑兵,这才能够保全足够的兵力。如此战术虽然可以说是惨烈血腥,对于一只军队的士气和士卒的勇武有着极高的要求,但是却能够保全军队的火种,和被蒙古骑兵在平原上包围全歼相比,的确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计策了。
从今日的撤退中,虽然安吉军有无数士卒奋勇战死,但是从整体上来说还算是尝到了甜头。现在王进有照猫画虎重新将这个战术来了一遍,很容易引来安吉军将领们的认同感。
虽然安吉军将领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苏刘义身上,但是这位一手主导了今日这场胜利大逃亡的猛将却是沉默,并没有发表意见。毕竟亲眼看着无数的士卒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对于苏刘义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痛苦,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都是他毫不留情的送到敌人刀下的。
叶应武的目光在下面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是出乎意料的冰冷。他淡淡的说道:“王进,难道你以为阿术是吃干饭的?一样的战术,难道他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受骗?”
“可是······”王进脸上一红,很想反驳,可是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自己看上去天衣无缝的战术实行起来的确有很多破绽,要知道安吉军残部和天武军都是货真价实的新兵,很难像那些安吉军老卒一样刁钻的设伏、疯狂的进攻,所以到底能不能拖住蒙古骑兵的步伐还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阿术在弱肉强食、更尊重丛林法则的游牧民族中脱颖而出,成为征南元帅,节制十万雄兵,自然有其将才所在,又怎么会允许对面的南蛮子再三使用相同的手段?
叶应武见王进无话可说,也就不再泼冷水,而是将目光转向那些刚才算是积极响应的安吉军将领身上,沉默片刻之后方才说道:“今日安吉军能够保全兵力,一是因为天气晴朗,利于弓弩手射箭阻击,而且官道随是向南却又偏西,所以阳光正巧照射蒙古骑兵的眼睛,不利于他们放箭反击,此为天时;二是因为地形崎岖狭窄,蒙古人对于这一带的熟悉程度远远不及我们,而且草木丰茂利于设伏,此为地利;三是因为苏将军鼓舞士气、身先士卒,每一名安吉军老卒作战经验丰富、拼死冲杀,此为人和。
今日之战安吉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最后如果不是阿术贸然向前想要招降,恐怕也难以擒拿他为人质,纵使我们布下的疑兵能够支撑一时,却难以掩护大部队进入城中,一旦安吉军暴露在旷野,以蒙古骑兵之战力,轻而易举便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