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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胡说!”王芳大喝一声,拍案而起,“你怎么知道鸽子死了的?又怎么知道,就是你们养的鸽子?”
来人颤着声,肩头还不停地抖着:“死了的鸽子,全都给送回来了……腿上绑的信,也没拿走,怎么送出去的,就怎么给送回来的……奴才们实在慌了神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鸽子究竟是叫什么人盯上的……”
王芳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
他第一反应想到了刘光同,可念头在脑子里转过,立马就否决了。
如果是刘光同,鸽子腿上绑的信不会一起送回来,只怕此刻就已经呈送陛下面前了。
有人射杀了他和云南联系用的信鸽,这不可能是巧合。
他在京城行事虽然张扬,可是和云南的联系,一向都低调的很。
安排此事的人,能够这样精准的射杀他每一只鸽子,说明是早就盯上了他的。
是谁?究竟是什么人,能在京城里,对他下这样的手,做这样的监视。
皇、帝。
这两个字,登时浮现在王芳的心头。
除了皇帝,谁还能做到不露声色的全面监视。
又在这样的关头,断绝了他和云南的来往?
陛下监视他?!陛下早知道了他和云南勾结不清?!
这样的想法在王芳脑海中定了型,惊的他一身冷汗。
☆、315:死局和入宫
这意味着什么?
王芳几乎是下意识的脚下一软,再也不敢深思。
来人仍旧跪在地上,抬头时见王芳脸色煞白,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王芳的思绪转的很快。
这个消息,是一定要给云南送过去的。
孟夔和崔溥一出事,下一个倒霉的一定是云南。
而且陛下现在把他限制起来,说白了,这是要对云南动手了。
派人出城?
王芳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云南和京城相距甚远,只怕一两个月都未必能把消息送到。
等送过去了,什么都晚了。
王芳眼中微微一亮:“信鸽一只都没有了吗?”
来人并不知道他心中过了这么多的念想,因他问了这样一句,便认真的思考起来,想了半天后,嘶了一声:“倒是还有两只,之前养的时候,这两只还小,就一直没有放出来用过。”
王芳啧了一声:“一回都没用过吗?”
来人点点头:“前头养的鸽子也多,不差这两只,就想着先慢慢养起来。”
王芳轻声叹了口气,顿了有片刻钟,才又问道:“能不能带出城去,到城外再放飞。”
来人啊的一声,抬头朝王芳看过去:“您还要给云南送这个消息吗?”
听到此话,王芳便愣住了。
这件事情来的如此古怪,饶是这些不知道内情如何的奴才们,都隐隐感觉到,这个消息,不能再给云南送了。
可是他呢?
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事到如今,他可以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如果他只是刚刚和云南接触上,他大可以甩开手来自保。
可是陛下什么都知道,也全都看在了眼里。
十几年来不动声色,难道如今还会给他一条活路吗?
云南可保,他就可保。
云南要是完了,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他的话,也提醒了王芳。
这时候还硬是要跟陛下对着干,是逼着陛下提早动手的。
王芳沉默了下去。
屋中一时安静的可怕,连呼吸声都隐约能听得到。
许久之后,王芳摆了摆手,示意来人起身。
那人这才站起身来,许是跪的有些久,膝盖猛地软了一下。
王芳眯眼看着,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你坐着回话吧。”
那人明显怔了下,而后才顺势往凳子上坐下去,口中还不忘谢了两句。
“白启桓……”王芳念叨了一嗓子,稍稍顿了顿,“白启桓近来没什么动作?”
那人想了会儿,摇了摇头,却又哦了一声。
这一声显然就是有话要回了。
王芳挑了眉看他:“想起什么了?”
“前几天的时候他去找过奴才一次,”那人仔细的把那日情形想了想,而后又道,“他说想见您一面,但是奴才问他有什么事儿,他却不肯说。”
白启桓是个有分寸的人,他身份有些尴尬,毕竟是从云南过来的,当日入户部又是自己举荐,所以入了部之后,二人在明面上基本上是不往来的。
要知道,王芳在京城里一手遮天,所相交的都是些权贵大巨,似白启桓这样的人,根本是入不了王芳的眼的。
所以白启桓想见王芳,一向都是找到底下人那里去,再由底下的人回话上来。
只是这小半年以来,京中虽然风波不断,可是并未直接影响到云南。
就连当初贞妃被废,白启桓也没有找上门来。
此时王芳眉心紧蹙:“为什么没来回我的话?”
照理说底下人也不会这样懈怠,白启桓轻易不上门,怎么如今找上门去,他却一点信儿也不知道呢?
那人的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让王芳的这句话问懵了。
他眼睛快速的眨了眨,很快就接上话来:“奴才打发人来回了您的,您不是说近来陛下交办的差事忙,腾不出空来,叫奴才回了他吗?”
咯噔一声,王芳一颗心直往下沉。
再开口的时候,他声音里都透着低沉和不悦:“你打发了谁来回话?他人如今又在哪里?”
那人一时哑然,想了会儿,见王芳脸色不对,忙回话:“是沈知,上回本来奴才要来的,但是养的鸽子出了点岔子,就打发了他过来。两日前他说家中老母病重,要返乡一天,已经离京了……”
王芳听后,冷呵了一声。
怪人?这已经没有用了。
来人也不必把后话说完,他就明白了。
这是个圈套。
他在西厂里培养心腹,培养可用之才,到头来却还是抵不上陛下的一招算计。
很显然,沈知是陛下放在他身边的人,平日里不动声色,可是却在紧要关头一招致命。
白启桓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王芳的思绪只是转了一下,就不愿意再去想。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白启桓了。
死局。
这是一盘死局。
王芳腾地站起身来:“给我收拾东西,我要即刻动身出城。”
那人见他起身,哪里还敢再坐着,旋即随之起了身:“您是说出城?离京去?”
“对!现在就走!”
王芳说完,迈开腿就往门外走。
那人在原地楞了片刻,忙跟了上去。
可是王芳还没出门,其素的声音,就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王芳啊,陛下传召,叫你进宫面圣呢。收拾东西?你要去哪儿啊?”
来得好快。
王芳算准了陛下不会给他活路,却没想到,其素会来得这样快。
他退了两步,略做了一礼:“大人,咱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你就当没见到我,成不成?”
其素摇着头笑了两声,逼近屋中去。
王芳见他摇头,眸色一暗:“大人这是一定要押着我入宫面圣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其素吸了吸鼻子,“随我一道入宫请罪去吧。”
王芳眯了眼起来:“此一去,再难有活命之日,我自问不曾与你为难,你今日何故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他说着,语气愈发狠辣起来。
其素知道,王芳这个人手上是有些功夫的。
只不过王芳和刘光同比不得,他颐养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些个功夫,也不过是打着好看的罢了。
可饶是如此,王芳要是跟他动起手来,他这把年纪,还是吃不消的。
☆、316:替他可惜
此刻因见王芳有些狠辣姿态,其素冲他摇了摇头:“陛下叫我带了人出来的,你最好老老实实跟我入宫,不然可就要再加一条抗旨不尊的罪名了。”
听见这一句话,王芳憋着的一口气,到底还是卸了下来。
他咽了咽口水:“放我离开,于你而言,并无坏处。来年你出宫颐养,我自然有珍玩双手奉上。咱们做太监的,一辈子到头,不是为权,就是为财。我要活命,愿将我一半家产分给大人,只买我今日走出府门。”
其素笑了一声,仍旧很是平静的看着他:“你活了这么多年……不对,你的一辈子,要到头了。”
说完后,其素嘴角的笑意渐渐的隐去了:“你这一辈子,都在攀附别人。从前攀附孟朝,耀武扬威的过了几年,后来孟朝失势,陛下有意抬举你,你又挤兑走了刘光同,俨然成了大太监中第一人。可是王芳,你忘了登高跌重这四个字,更忘了,你的这个高度,是谁赋予你的。”
其素越说越觉得可笑,嗤笑了一声,一个劲儿的朝他摇头:“我不为权,也用不着你的财,我这一生,从前尽心服侍先帝,如今倾力侍奉陛下,得到的,一点也不比你少。”
王芳心头一凛,看来其素是软硬不吃了。
他亮明了今天是带着人来的,又有陛下的传召,不能动手,也没办法动手。
动起手来,毫无胜算,况且只怕陛下有旨意交代,只要他反抗,便是当场杀了他,也可以交差。
他一时又想起了刘光同。
其素不为名、不为利,甚至权财皆不要。
那刘光同呢?
“刘光同追名逐利的心,可丝毫不比我弱。”王芳吸了口气,直视着其素,“大人久在宫中,我倒是想问问,我之后,是不是也该轮到他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其素却慢悠悠的摇了摇头。
王芳倒吸了一口气:“大人摇头,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了,你忘了,这个高度,是谁给你的。”
王芳叫他倒噎了一声,才安静下来,沉默起来。
其素见他不再说话了,才叹息道:“刘光同和你是不一样的。”
王芳眯了眼:“大人是想说,他从小服侍陛下,最知道陛下心意,而陛下又念着往日的情分,终究不会对他下死手吗?”
其素眼底闪过一丝的无奈:“你比刘光同小几岁,在宫里长了这么多年,我也算看着你们一步步从小太监,走到今天来的。王芳,你就真的没想过,你错在哪里了吗?”
王芳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只是终究没有问出口来。
到最后,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冷笑:“大人既然不肯放我离开,那便入宫去吧。”
他说完,绕过其素,错开身径直出门去。
其素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头。
他不喜欢王芳,一直都不喜欢。
当年孟朝还在时,虽然权势熏天,也总一副居高临下的做派,可是孟朝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绝不是王芳如今这个做派。
至于刘光同,则一向是个聪明人。
唯独是王芳,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孟朝失势,他第一个跳出来指孟朝的罪行,这其实就是背叛旧主。
只是王芳大概自己并没有当回事吧。
从那个时候起,就注定了陛下不会信任他。
王芳一路出府门外,才发现,其素不是在吓唬他。
他府邸外一字排开的两列人马,大约有二十来人。
陛下真是看得起他啊。
王芳不由的冷笑了一声,吸了吸鼻子,仰头看了看天。
他九岁认到孟朝膝下做了徒弟,十四岁起,孟朝步步抬举他,他在宫中逐渐得势,至今十二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