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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喝嫖赌不发愁;
寡妇的床任我睡,
媳妇的掰任我抽。
孙保长把狗娃们关进地牢里,也不管饭,甚至连水都没人送。
黄昏时分,李世雄一觉醒来,见狗娃捂着个肚子蹲在那里,便问狗娃是不是饿了?狗娃“嗯”了一声,说这群乌龟王八蛋把我抓来了,也不给饭吃,饿得要命。李世雄说,今天你就别指望他们送饭了,这里每天就供一餐,而且只能是半饱。李世雄说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饭团哩,咱们分着吃。说着,他从身后的稻草堆里摸出一个小包裹来。
饭团放在小包裹里面,用一条小手绢包着。白色的小手绢,红色的花边,绣着池塘、荷叶、蜻蜓还有未放的花苞。
这帕子是王寡妇还是姑娘的时候送给我的,随身带了二十年。
李世雄边说边解开手绢,香喷喷的饭团露出来了。
男人上山做活路,或者出远门大都带饭团。饭团是女人做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把饭煮软点,趁热放在碗里用调羹按得紧紧的,中间留个小窝窝,把炒好的酸菜放进去,上边再盖一碗饭,女人将两只手打湿水,转圈把饭紧紧地捏在一块,饭成团后取出来,放在炭火上慢慢烤干。这样做出来的饭团,味道诱人。
这饭团也是王寡妇做的。
李世雄掰了一半递给狗娃,然后边吃边说自己跟王寡妇的事。
王寡妇做姑娘的时候叫王雪华,是土桥铺最漂亮的一朵花。他和王雪华是从小一块玩泥巴长大的,是老相好。如果不是浪荡成性,把家业败光了,做父母的也不会干涉他俩的事,王雪华早就成了他的婆娘。王雪华的男人叫孙小二,是个既本份又老实的人,在土桥铺有几十亩水田,做父母的就把女儿许配给他了。土桥铺有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习俗,这里的姑娘都把自己的童贞交给旧情人。姑娘出嫁的头一天晚上都会跟自己的旧情人一起睡觉,做丈夫的是不会有意见的,因为这是姑娘与旧情人的最后一次约会,姑娘把自己的童贞交给旧情人,算是还清了情债,姑娘将会一心一意服侍自己的男人,从此不再与旧情人有任何瓜葛。这里的男人也想得开,他们看重的是姑娘的心,而不是姑娘的**。他和王雪华也是这样,在王雪华嫁给孙小二的十年时间里,他们没有任何来往,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然而王雪华的命不好,和孙小二夫妻十年,也没有生下一子半女。抗日战争期间,土桥铺的男人被抽去修黄梅二套口飞机场,孙小二染上了老鼠症,王雪华成了寡妇。寡妇睡觉上头没人,两年前他们又好上了。卖兵的钱不好赚,弄不好就把命搭上了,王寡妇劝他早点收心做人,过平淡的日子,他也答应了。
李世雄说,这是最后一次。
对于李世雄来说,这的确是最后一次。因为两天之后,孙保长凑齐了十个名额,就把狗娃们送到黄梅兵役征集所。狗娃是五条命案在身的通缉犯,狗娃不得不把脸弄花了,在黄梅兵役征集所忐忑不安地呆了一个多星期。接兵部队到黄梅兵役征集所会同黄梅兵役监察委员会验收完毕后,这才把狗娃们这些新兵送往内战前线。在半路上,李世雄出事了。当时刚进入江西境内,天又飘起了冻雨,狗娃们一个个冷缩着脖子在那些老兵的吆喝声中默默地往前走,只是经过一个小缓坡时,李世雄突然向前一窜,想以最快的速度越过那道丈把高的山脊,进入背面的密林里。眼看他就要越过那道山脊,哪想脚底打滑,他滑倒了,就在这时,枪响了,他应声倒在了山脊上。
枪是那些老兵的头儿开的,那个满脸胡茬满脸横肉的家伙呼地吹了一下枪口上的硝烟,警告说,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然后把枪放回枪匣子里。
狗娃们围过去的时候,李世雄还有死,他挣扎着把那条小手绢递给狗娃,要狗娃替他转交给王寡妇,他气若游丝地说,告……告诉她,别……别等了。
这时,有位军医模样的老兵挤过来,查看了一下李世雄的伤口,然后报告,子弹穿心而过,十有**活不了。
肯定活不了。
满脸胡茬满脸横肉的家伙得意洋洋地说,老子的枪口底下还从来没有留过活口哩。
然后命令我们,给老子抬去埋了!
狗娃们把李世雄埋了,是活埋,因为狗娃们埋的时候,他还没有断气。埋得很简单,狗娃们在附近找了一个蕨坑,把他扔进去,然后用一些树枝把他盖住。
这种蕨坑山上多的是,战乱年代,老百姓靠挖蕨过日子。
因为少了李世雄,名额无法增补,那些老兵开始拿狗娃们这些新兵来出气。狗娃们吃不饱穿不暖,晚上睡觉还用绳索绑着,白天赶路打不起精神,他们就把辣椒粉抹进我们的眼睛里。
怕狗娃们逃跑,他们用绳子把我们串起来,牵着走。
越走越心寒。
后来狗娃故意把浪稀的屎屙在裤裆里,他们不得不掩着鼻子替狗娃解开身上的绳索,塞给狗娃一条烂裤子,狗娃到旁边的树林里换裤子,趁机溜走了。
狗娃扛着一袋米回到蝙蝠洞的时候,程铁蛋正在洞口磨一把杀猪刀。
程铁蛋,磨杀猪刀干什么?我问。
程铁蛋头也不抬地说,准备宰头小野羊。
小野羊?你什么时候猎中的?
猎中过屁呀,你走后,卵毛都没中一根。
那哪来的小野羊?
昨夜里自己送上门来的,是一只黑色的小野羊。
黑色的小野羊?狗娃把米袋子往洞口一扔,在哪?
程铁蛋用刀子指了指下面的田坝,在那。
顺着程铁蛋的刀锋望去,只见一只黑色的小野羊被捆在下面的田坝头。田坝头结了冰,松动的田土全是冰棱,小野羊正在用它的前蹄刨地上的那些冰棱。那不是狗娃从山里带回来的那只小野羊吗?狗娃跑到田坝头一看,正是那只小野羊。见到狗娃,小野羊停止刨的动作,冲狗娃咩咩咩地叫唤,可怜巴巴地看着狗娃。
狗娃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它的头,然后除去了套在羊角上的绳索。失去束缚的小野羊在田坝头兴奋地奔跑着,绕狗娃跑上三圈,这才停下来,用它的肚子软软地磨蹭狗娃的腿。
你怎么把那畜生放了呢?程铁蛋提着把杀猪刀下来了,站在田埂上大声问狗娃。
唾铁蛋尖而细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唤醒了小野羊的兽性,只见它突然窜起来,朝程铁蛋箭一般地射过去。狗娃心说不好,程铁蛋有危险!狗娃当即大喊一声,小黑子,站住!小野羊虽然闻声站住了,但程铁蛋还是应声从高高的田埂上摔了下去。
只有那把磨得锋亮的杀猪刀插在田埂上。
还好,田埂下边是一丘水田,结着厚厚的冰块。程铁蛋从两丈多高的田埂上栽下去,头下脚上,像冬天的胡萝卜,软软地插在地里。程铁蛋的身子短,水田的泥巴深,再加上水和冰块,只有一个不大的屁股露在外面,两条青蛙似的短腿还在那里,时不时蹬踏一下冰冷的空气。狗娃跑下去把他从水田里拔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快断气了,满头满脸都是烂泥巴,耳朵里,鼻孔里和嘴巴里也都灌满了烂泥巴,脑壳顶上让冰块划了道两三寸长的口子,鼻梁也让冰棱刮伤了。
我背着李铁蛋回到蝙蝠洞的时候,八个小孩子正在那里架着大铁锅烧开水,显然是用来烫小野羊的,没想到李铁蛋正用得着。抠掉嘴巴鼻孔和耳朵里的泥,我这才把他赤条条地放进温热的放了草药的水中泡着,然后让八个小孩子轮流往木桶里加热水。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程铁蛋才缓过气来。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狗娃,那畜生跑了没有?狗娃说没有。没有?太好了。他一下子跳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这回我要扒了它的皮,吃它的肉,抽它的筋。
狗娃说,别激动。
然后把他按回水中。
狗娃说,脑壳都破了,难道你就不晓得痛呀。听狗娃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感觉到痛了,蹲在桶里呲牙咧嘴,捧着个脑壳哎哟哟直呼痛死老子了!显然是刚才那一猛窜,气冲脑门,伤口裂开了,鲜血直流。狗娃一时找不到止血的东西,情急之下,用刀子刮了一把锅底的烟灰,按在他的脑门上。只痛得他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劁猪匠经常用锅底的烟灰给母猪止血消炎。锅底的烟灰进入伤口,虽然火辣辣的痛,但可以起到消毒止血的作用。没一会,程铁蛋就清醒过来了。
你为什么要把那畜生放了?程铁蛋冲狗娃吼。
狗娃淡然一笑说,畜生比人还有感情哩,小黑子刚救过我的命。
然后狗娃把到黄梅的遭遇说了一遍,但对抓壮丁的事只字未提。
原来是这样啊。程铁蛋摇头苦笑,其实我也不想杀小黑子,只是大雪封山,我们断粮好几天了,这些孩子都饿得快不行了。
说到饿字,孩子们还真的饿了。他们说狗娃哥,我们的肚子真的好饿。
八双小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狗娃。
是吗,今天我们就吃一餐饱的。狗娃边说边往洞口走,然后把扔在洞口的那袋米提进去,狗娃边走边说,大家赶紧烧火煮饭吃,一会到山上辇肉去。
吃过饭,狗娃和孩子们拿着家伙到蔡家山上查看猎物,程铁蛋脑壳痛怕冷留在洞里。山上到处都是积雪,孩子们在山路上你追我赶,打起了雪仗。
半个月前狗娃在山上下的十多处套子,几乎都中猎了。
程铁蛋一直没来查看过,不少猎物都饿死或者冻死在套子里了,只有一头两三百斤的野猪挂在一棵碗口大的梨树上,不停的哼哼,拇指大的绳索套住了它的一只后脚,倒挂在离地面还有不到两三尺高的地方。它不停地挣扎,树上的冰块唏哩哗啦地往下掉。见狗娃提着斧头走过去,它把嘴巴拍得山响,显然是在向狗娃示威,长长的獠牙半露在嘴巴边,样子很吓人。
野猪很聪明,见狗娃没有被它的气势吓倒,于是两只前脚往梨树上一蹭,借势向狗娃撞了过来。野猪身体重,皮硬如铁,如果被它撞着,非死即残。说时迟,那时快。狗娃一下子仰面倒在雪地上,与此同时,狗娃手中的斧头一挥,正好劈在它的鼻子上。
野猪身上的皮厚,如果斧头劈在它身上,跟搔痒差不了多少。然而鼻子就不同了,鼻子是许多动物的软肋。野猪的鼻子同样是软肋,狗娃一斧头过去,它就晕死过去了,狗娃趁机砍了它的脑壳。
开春的时候,孔垅镇上来了个二三十岁的叫化子,土头垢脸的。他问狗娃能不能赏口饭给他,狗娃说山里人哪吃得上饭,然后塞给他一块野猪肉。那叫化子边啃野猪肉,边用眼睛打量狗娃。斤把重的野猪肉很快被他啃得只剩下一根骨头了。
小哥想不想吃白米饭呢?他舔着手中的那根骨头问狗娃。
一个叫化子竟然问狗娃想不想吃白米饭,狗娃觉得好笑,心想要是有白米饭吃,那你干嘛还到处要饭?然而心想归心想,但狗娃还是不露声色地问了一句,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来的白米饭?
你想吃不?他继续舔那根光骨头,边舔边问。
狗娃说,当然想,但不知怎么个吃法?
他停止舔的动作,盯着狗娃看了一会,这才说,像小哥这样硬朗的身子骨,应该去吃卖兵的饭才是。
卖兵?
狗娃哈哈大笑,卖兵能赚到几个卵钱?
听说卖一次兵能赚四五十担谷子哩。
就四五十担谷子?
狗娃说,这也太便宜了点吧,卖兵赚的可都是卖命的钱。
当然也有多的,小哥想赚这个钱不?
最多能出多少?
最多能出多少?叫化子想了想说,估计最多也就七八十担谷子。
七八十担谷子你卖不?叫化子问。
梅老爹在世的时候常唠叨说,不饱不饿八担谷。意思是